飄天文學 > 謀明 >第一百九十一章 涮新
    大軍折騰到辰時二刻纔出發,走了一個多時辰,差不多快響午,也就走了十餘里地。

    沿着河走,淮河上看熱鬧的船很多,但都在北岸,不敢過於靠近。

    客兵兇名在外,若離的近了,說是間諜細作來打探軍機,弓手順手射死幾個,說理都沒處說去。

    劉澤清已經派人到處張榜告示,曉喻百姓,說是雲梯關那邊閔元啓勾結海盜,他下令予以剿平,軍民人等若附逆者難免玉石俱焚。

    這當然是分化之計,客兵一到,管你是不是附逆,該搶就搶,該殺便殺。

    這般曉喻之策,一則是分化官紳,不使淮上官紳站在大河衛雲梯關那一頭。二來也是遮羞,當然不是給劉澤清遮羞,他什麼樣的醜事沒做過,很多事不以爲醜,反以爲榮。

    這遮羞是給朝廷遮羞,好歹要有個動兵的名義,不然的話事情辦的太過難看,劉澤清不是怕不好交代,是怕朝廷太過丟臉,弄得他這個統名大將堂堂伯爵也沒有臉面。

    當然得看事情有沒有把這幾個鎮將強藩弄急了,否則朝廷的臉面就是個屁,或者說不如個屁。象高傑伏擊黃得功,把黃得功幾百內丁親軍都殺的乾乾淨淨,這火拼就在揚州城外發生,引起輿論大譁,黃得功脫身後大怒,要召集全部兵馬和高傑拼殺一場。

    急的史可法上竄下跳,拼命說和,這才把這事給按下去。

    這事倒是令高傑對史可法印象極佳,他又是和李自成有不共戴天之仇,於是四鎮之中高傑在軍務上反是最爲上心,其經常在徐州一帶巡視,督促部將練兵,後來還打算以徐州鎮先行北上北伐。

    同時還令自己兒子拜史可法爲義父,不過史可法愛惜羽毛,把高傑的兒子介紹給高起潛,叫這個崇禎年間有名的權閹收高傑之子爲乾兒子。

    這事辦的不太地道,還好高傑沒有太在意。

    其實高傑若能成行也是好時機,當時的河南大部和山東大部都異常空虛。

    高傑要去了,三個月內能得幾十州府,再得兵十萬。

    只可惜高傑也算是壯志未酬身先死,其在巡視之時被意欲投敵的部下殺害,高傑部大半投降,小半南逃,其部煙消雲散。

    高傑若不死,多半還是打不過南下清軍,不過其若南下,以其征戰多年,奸狡無比的性格,能發揮什麼樣的作用,也未可知。

    此時正是夏初,大河纔剛從漫長的枯水季緩過來,河水仍然平緩流淌,河岸下落的部份還裸露着,並沒有升起太多。

    要再等十天半個月,會連續暴雨,然後陰雨不停,河水就會暴漲,眼前溫馴的淮河會變成狂暴的野獸,就算沿着上游下來有多個泄洪區,在黃河奪淮入海之後,淮河先是衝出了一個洪澤湖,又藉由高郵湖入長江,原本的淮河入海口抵雲梯關一帶出海,隨着時間推移,泥沙入河,不光是在雲梯關一帶逐漸淤積海岸,連淮河原本的河道都是越壘越高。

    此時的兩岸風光倒是不錯,行走在岸邊時,滿目俱是一望無際的平原,農家掩映,農田一眼看不到邊,渠道縱深,水流不息,河水碧綠,兩岸是從林和碧草,河水亦不似發水時那般渾濁,而是一片蒼碧之色。

    誰能想到,這條河給兩淮之地的人們帶來幾百年深重的苦難,年年都會漲水泄洪,隔幾年十幾年就是一次大洪水,百姓們家無餘財,人無恆產,從魚米之鄉變成窮困窘迫之地,也真是拜這條大河所賜。

    河上的人們,目光陰鬱,膽子稍小一些的早就趕緊撐船離開,根本不敢與這些客兵一起行走。

    客兵有走的乏了的,便是往河中喝斥叫罵,甚至會搭箭恐嚇。

    好在河道有數裏之寬,駕船在河北的倒不是太過擔心,只是客兵這樣惡形惡狀,膽小的都趕緊撐船走了,不敢再多加停留。

    快到午時時,大隊軍馬與千餘騎兵在一個圩口會合,劉可成也就剛停下休息不久,騎兵們都很疲憊,戰馬更累了,劉可成和部下武官喝令騎兵們解開馬的肚帶,檢查馬蹄鐵,給馬飲水,喂料。

    騎兵中有一部份是劉澤清的內丁,也有一部份是劉可成自己的家丁,加上幾個營的騎兵調集在一處,湊起了這支千餘人的騎兵隊伍。

    這些騎兵都可算是軍中驕子,大半是中下級武官的親軍或內丁,他們體形健壯,精神旺盛,也有較強的戰鬥慾望和榮譽感。

    很多騎兵都是馬腹左側懸着長槍或長刀,另外一側掛着腰刀或佩劍。也有騎兵在身上揹負着弓箭,戰馬的身上還有箭壺或插袋。

    由於騎兵還多半佩甲,雖然鐵甲較少,但加上水壺乾糧等雜物,每匹馬的負重都是不輕,在奔跑了一上午之後,戰馬身上都是汗流不止,疲憊不堪,這些馬普遍較爲瘦弱,雖然戰馬是軍中的財富,也是這些騎兵和內丁立身的根本,但一支軍隊要緊的是軍紀,否則營兵也知道上了戰場武藝高強保命的機會更大,但若是沒有將領用軍紀嚴格督管,士兵們仍然習慣耍滑偷懶,真正自覺訓練的人百中無一。

    騎兵們也是如此,明知戰馬是自家根基,但除了少數人用心照料外,很多騎兵都只是應付了事,甚至有一些騎兵會將撥付的馬料偷偷拿出去變賣。

    當然大將們的內丁們是不屑如此,他們的鎧甲更爲堅固厚實,兵器也更爲銳利,戰馬也是比較高壯。

    就算在停下騎隊,照料馬匹時,他們的態度也更加認真仔細。

    這些騎兵把活計做的差不多了,就把馬散開,由它們在田野裏啃食着青苗。

    就在這時,劉之幹等大將才帶着步兵趕到,雙方會合之時,劉可成騎着馬趕過去迎接。

    “老劉。”劉之幹迎上來,問道:“昨夜那些混帳東西抓着沒有?”

    “慚愧。”劉可成很穩重的道:“追了半天,只看到幾泡新鮮的馬屎,實在是晦氣。”

    “真他孃的!”劉之幹臉上顯露怒色,說道:“居然敢偷襲我們,真是膽大包天。待到了雲梯關,一定不分良莠,一律殺光。”

    劉可成默然不語,姚文謙忍不住道:“少將軍息怒,還是要留一些懂鹽田曬鹽法的內行,不然大帥知道了定會不高興。”

    劉之幹臉上兇戾之氣漸收,點了點頭,頗爲認真的道:“到時候留下鹽池裏的人便是,不過要小心有人矇混。”

    幾個大將都是點頭稱是,不管怎樣,他們和劉之幹是一樣的看法,這一場戰事是毫無懸念可言,等他們趕到雲梯關千戶所的那天,就是事情結束的時候了。

    各人都感覺有些疲憊,到今天爲止,出兵已經是第七天了,從淮安抵雲梯關千戶所不過二百三十里不到,他們在開初那幾天每天都要考慮就糧的事,所以每天行軍不超過二十里。

    後來劉澤清感覺走的太慢,派人嚴詞訓斥一通,這些大將才決定走快些。

    走的快了,卻是沒有軍糧補給,只能提前派少量兵馬在四周徵糧,而且要的是乾糧。

    士兵們當然怨氣滿腹,他們原本走的慢,一天最少還能喫兩頓熱食,現在早晨喝點熱水就幹餅子,中午只能喝冷水,只有到了晚上,可以到集鎮和村落想辦法弄點好喫的,所以每天這些營兵開拔之時就是想着紮營,過了午時最多再走一個半時辰左右,天還大亮就吵嚷着要紮營。

    由於軍紀不佳,法不責衆,就算將領能隨意用軍法殺人,當犯軍法者是大多數人時,大將們也只能妥協。

    就算有劉澤清的嚴令,他們一天最多也只能走不到三十里,這已經是等於在本土行軍的速度,若是換了客境,道路不熟,人地兩疏,怕是要走的更慢一些。

    “料想被這麼一趕,他們也不敢再來了。”劉之幹神色傲然的道。

    衆人雖不喜劉之幹這種狂傲的態度,卻也相當以爲然。

    劉可成笑道:“昨夜也是驟然間叫他們佔了便宜吧,聽聞他們連弓箭也沒有。雖說突襲時用刀槍最好,後來火勢起了,咱們的亂兵嚇的到處跑,火光之中也沒有人用弓箭射殺那些敗兵,有人說敵騎數十,其中沒有一人能在馬上騎射。我想,這些多半是些土包子,能騎馬揮弄刀槍就算不錯了,能在馬上騎射的怕是一個也沒有。”

    “可成說的是。”姚文謙道:“騎兵便不要再追趕了,步營也休整,半個時辰後咱們繼續走,響午過後,能多走一會是一會兒。”

    “是。”劉可成一抱拳,答應下來。

    正在衆人商議妥當之時,一隊數十騎的騎兵又出現在地平線上,相隔並不算遙遠,在那裏有一些姚文謙派出的哨騎,十餘騎被這些騎兵圍住了,正在加以追捕砍殺。

    在衆人眼前,那些騎兵快很被圍住了,騎槍戳刺,馬刀砍殺,山東鎮的那些哨騎們紛紛慘叫着落下馬來,甚至人們可以看到人頭滾落下來。

    隔着很遠,彷彿都能聽到骨頭被斫斷的聲響。

    “操!”劉之幹眼睛瞪的如牛眼一般,眼前這事,算是涮新了他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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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精神狀態不太好,緩一下,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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