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暮雲碧 >第一回 夜趕屍(2)
    麪條作爲食物在中國歷史悠久,然而在宋室偏安之前,“湯餅”一直是它最常見的名字。不過宋以前的湯餅,實際上是一種片兒湯,面不是用刀切的,而是手撕而成。晉《餅賦》中記載:“火成湯涌,猛氣蒸作。攘衣振掌,握搦捬搏。面彌離於指端,手縈迴而交錯。紛紛級級,星分雹落。”至唐代作湯餅時,人們方使用案板切面,不過仍以“片”爲單位稱之。直到北宋的後期,切成細條狀的面,才逐漸流行開來。發展到後來,麪條的形狀逐漸定型爲長條形狀,因其形狀又長又瘦,諧音“長壽”,所以在趙宋一朝,每逢生日誕辰,人們爲討口彩,慶生之時吃麪條已經成爲一種風俗習慣。宋人馬永卿在《懶真人》中記載,“必食湯餅者,則世欲所謂‘長壽’面也”。

    然而“麪條”這一稱謂的由來,卻與抗金名將韓世忠有關。紹興十九年(1149年),老將在家過六十大壽,壽宴上大家一起喫湯餅之時,韓世忠不禁想起與夫人梁紅玉一起,當年鏖戰金名將完顏宗弼於黃天蕩之情景。建炎四年(1130年)正月,金廷名將、金太祖完顏阿古打四子完顏宗弼率兵十萬悍然渡江南侵,韓世忠領兵八千迎擊。韓世忠以寡敵多,與完顏宗弼激戰於京口黃天蕩。

    爲激勵宋軍將士奮勇殺敵,韓世忠的夫人梁紅玉親自上陣擊鼓。這一戰完顏宗弼因率部輕進,中了宋軍埋伏,被圍困在黃天蕩四十八天,最終施以火攻,疏浚小河道方纔得以遁走長江。黃天蕩一戰使金軍喪膽,很長一段時間不敢越江南侵,韓世忠始有“忠勇”之名。

    十多年後,在壽宴上,面對端上來的湯餅,老將感概萬分,以“麪條”稱之,以其之長而喻長江江水之長、夫妻情意之長。其時韓世忠的“忠勇”之名,在宋軍民之中口耳相傳,早已遠播。《宋史》稱:“自建炎以來,將士未嘗與金人迎敵一戰,今世忠連捷以挫其鋒,厥功不細”,因而被稱爲“中興武功第一”。此時距韓世忠去世也僅過去了八年,“麪條”的稱謂,卻在民間廣泛流傳開來。

    宋時的籠餅,則類於今日之饅頭,北宋時期尚謂之“蒸餅”,後因避宋仁宗趙禎諱,而改成“炊餅”。逮至南宋,又稱爲“籠餅”,幾經變化,今人則稱之“饅頭”。饅頭一說,其實也與一位歷史名人有關。傳說三國時期諸葛孔明徵討蠻王孟獲時,對當地用人頭祭神的蠻俗深惡痛絕,遂“因雜用羊豕之肉以包之,以面象人頭以祠”,饅頭即“蠻頭”之意也。

    爐火生猛,不多一會,店家將熱氣騰騰的素面和籠餅都端了上來。那素面拌了蔥花和花椒,香氣盈鼻。經過一夜的奔波,葉萍飄早已飢餓難耐,食慾大開,風捲殘雲般地將面前的食物一掃而空。他結了賬,邁出店門,擡眼但見朝曦初升,彤雲滿天,秋風拂在面頰上,疲乏感已消去大半。

    出了小鎮,依然一路西行。他走及奔馬,腳程甚快,晌午時分,已遙見遠處的雲山掛月峯,心中盤算一下,距離掛月峯火木寨僅有二十餘里的路程了。他不敢耽擱片刻,舉步上山,沿途但見層巒疊障、巉巖兀立。深秋時節,山中霧氣瀰漫,罕有人跡。

    葉萍飄沿着山道一路攀沿而上,越向上行,枯樹雜草掩映的蜿蜒山道,愈發陡峭起來,曲折隱沒於濃密的霧靄之中,耳畔偶有怪鳥的叫聲傳來,迴盪在山谷之間。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剛剛轉過一處山角,前面的山路上,赫然品字形矗立着三具黝黑的棺材!

    瀰漫的山霧中,一個二十多歲的黑袍男子手拿一把鐵扇,大剌剌地箕踞在棺材前面。他相貌頗爲英俊,但臉色慘白,眼神裏滿是寂寥之意。黑袍包裹下的年輕軀體,隱隱透着一股邪魅之氣,給人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朗朗白日,山路上怎麼會有棺材攔道?饒是行走江湖多年,看到這等詭異的情景,葉萍飄心下也忍不住有些發毛,尋思:“都說瀟湘派行事詭異、神通廣大,看來此言非虛。”他硬着頭皮,邁步向前,微一抱拳,說道:“恕我眼拙,閣下是哪條道上的好朋友?在下心急趕路,還請借個道!”

    那黑袍青年輕搖鐵扇,緩緩站起身來,沉吟片刻,慢條斯理地道:“道可以借,不過尊駕先前‘借’我屍弟的東西,是否也該歸還了?”言語倒是客氣,但神情卻帶着一絲揶揄。

    原來黑袍青年正是瀟湘派座下大弟子“飛屍門”印默。他昨夜趕至四時客棧,得知三尸弟和九屍弟被人劫去了軍事情報,深知事態非同小可,屍父若是怪罪下來,只怕一衆的屍兄弟,人人都難脫干係。他也顧不得斥責見紀黯和米黜二人,趕緊率領衆瀟湘弟子,火速趕來攔截葉萍飄。

    葉萍飄腳程極快,一路又星夜兼程趕路,印默能抄在他的前頭堵截,藉助畜力之便倒也不足爲奇,但他突遇變故而心神不亂,第一時間斷定葉萍飄劫走情報後會送往何處,準確地趕到埋伏地點進行阻截,不至於走空,這份定力與決斷,卻非常人能及。

    葉萍飄微一側身,眼睛餘光瞧見紀黯、米黜等瀟湘派的弟子,已於身後悄悄掩映上來,料想自己行蹤早已暴露,瀟湘派衆弟子等他越過了藏身處,方纔斷他後路,而與印默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葉萍飄腹背受敵,也自臨危不懼,朗聲說道:“夷者,異也。自古夏夷不兩立,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金賊向來性氣貪婪,兇悍不仁。你瀟湘派也是武林大派,如何今日作這私通金狗、數典忘祖之事?”印默輕搖鐵扇,只嘿嘿冷笑不語。

    葉萍飄情知今日實難輕易走脫,不願過多糾纏,手腕一翻,離別索握於手中,他本身處山路低處,一聲輕叱,身形高高躍起,軟索宛如靈蛇出洞,嘶嘶破風,凌空向印默捲去。

    山路狹窄,印默無法騰挪,手中“幽魂萬骨扇”迎風一展,露出扇面上鏤刻的一枚陰森森的骷髏頭圖案。鐵扇雖重,但他力道卻很陰柔,輕輕一撥,挑開軟索,扇面旋即一合,扇頭疾刺敵人面門。

    山路逼仄,兩邊都是懸崖峭壁,二人皆默然不語,發力狠鬥。一時間山路上的碎石四處迸飛,稍有不慎,便有墜崖喪身之虞,當真驚險之極。

    紀黯等瀟湘派諸弟子皆站在一旁,凝神觀戰。一者山路本就促狹,衆人一時難以參戰;二者他們雖未出手相助,葉萍飄卻也不得不分心加以提防,在旁掠陣亦可施壓於敵人;三來紀黯等人對這位年輕氣傲的大屍兄向來敬畏,沒有他的首肯,誰也不敢貿然加入戰團,其中也有人抱着藉機一窺大師兄神技的心思,樂得在旁叉手觀鬥。

    轉眼間,二人已在山路上激鬥了幾十回合。他們二人的兵刃,一爲軟索,一爲鐵扇;一個細長,一個粗短,大爲迥異,但使的卻都是陰柔之力,看上去似乎皆綿軟無力,實則兵刃上盡透內力,可謂搏命相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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