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再過兩年會有一次大的動盪,京城錢莊銀號紛紛洗牌,許多錢莊宣告關門,最後只有這富貴錢莊和另外兩家,還有皇家銀號得以倖存。現在她們問起,她一時真找不到理由。總不能說她未卜先知,知道其他錢莊要倒閉吧
揉揉眉心,魏青棠道:“罷了,明兒我親自去吧。”
與此同時的二房,白繡寧跪在屋子裏,低頭垂淚。
白氏坐在椅子上冷冷望着她:“看看你做得好事”手一揮,桌上的茶杯茶壺統統掃下,一個杯子砸在白繡寧額角,頓時紅了一小片。白繡寧卻一動不動,認認真真聽着白氏數落。
“不過一些珠寶,值得你這麼惦記嗎我和兄長一直教導你眼光要看長遠,要有大家風範,可你看看你自己,爲了這麼點蠅頭小利就玩弄手段,還是那般低劣的手段”白氏語氣輕蔑,“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白家是什麼沒教養的小門小戶,見錢眼開呢”
白繡寧滿臉通紅,卻不全是因爲羞窘,還有惱恨。
說她貪圖蠅頭小利,可這位姑母嫁過來後可曾送過一毫一厘金銀回白家
父親爲了戶部那個肥缺,已經送出去十幾萬兩白銀,可不但差事沒着落,銀子也打了水漂。他幾次和白氏說過,讓她求求督公,幫他爭取那個位置,可白氏呢,嘴上答應得好好的,但白繡寧知道,她一次也沒做過
白氏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根本不管別人死活。白家這幾年的日子早不像從前了,她不過是從魏青棠那個草包手上拿些珠寶,又算的了什麼這個姑母,卻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指責她
白繡寧恨得手指甲掐進掌心。
但她知道,她不能得罪她,最起碼現在不可以
“姑母教訓的是,繡寧知錯了”白繡寧咬着牙,恭順得擠出這句話來。
“你最好知錯”白氏冷哼,“白家也不止你這麼一個丫頭,你若再給我惹事,我就把你送回白府,讓你永遠沒有進督公府的機會”
不能進督公府,那就等於斷了飛黃騰達的機會。
白繡寧心裏恨得滴血,面上卻裝作驚喜萬分:“謝謝姑母還願給繡寧一次機會,繡寧一定竭盡所能,幫助姑母穩固地位”
這話總算稍微撫平了白氏的憤怒。
她點點頭,臉上露出兩分滿意:“你明白就好。”
白繡寧垂目應是,手指緊緊攥在掌心裏。
白家勢微,姑母自私,她誰都不能依靠,只能靠她自己。
她要出頭,她一定要出頭,有朝一日她要把這些看不起她的統統踩在腳下
翌日辰時,魏青棠收拾完畢出門,剛走出竹蘭苑,就看見顧文武風度翩翩地走過來。
這廝今天換下了飛魚服,一身錦衣玉袍,冠帶飄飄,很有世家公子的韻味。
他走到魏青棠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溫雅笑問:“郡主可是要出門”
魏青棠面無表情“嗯”了聲。
顧文武立刻道:“不如由文武護送吧聽說今日廟會,百姓衆多,萬一衝撞郡主就不好了。”
魏青棠眉梢一挑,張口就想拒絕,可突然想起之前顧文武說過,他是“奉命陪她”。
這若是魏九的意思,也就容不得她拒絕了。
魏青棠心念電轉,淡淡道:“好啊,那就有勞顧大人了。”顧文武喜上眉梢,轉身就吩咐下去。她趁此時機在阿金手心上寫了一個“等”字,這丫鬟聰慧,應該能明白她的意思。
讓富貴錢莊的少東家等。
這就是魏青棠的意思。
她不可能帶着顧文武一起去,但也不能違抗魏九的意思。
因此只能待會兒找機會溜出去顧文武不是說過了嗎,今日,廟會人多。
魏青棠脣畔揚起若有似無的笑意。
很快,顧文武安排的馬車就到了。
他也算有眼力勁,看見魏青棠今天輕裝簡行知道她不願張揚,所以沒讓錦衣衛來,只帶了一個隨從兩個護院,加上他正好四個人。魏青棠這邊也只帶了一個綠兒,六個人就這麼簡單出發了。
馬車向城南方向行了小半時辰,車速漸緩,周圍也漸漸熱鬧起來。
魏青棠坐在馬車裏,掀開車簾子,只見道路兩旁皆是攤販。
叫賣的、吆喝的好不熱鬧。那些攤子上擺滿了貨物,胭脂水粉、珠釵首飾、古玩玉佩應有盡有。
街口還有賣喫食的,熱乎乎的餛飩從鍋裏撈出來,香氣撲鼻,瞬間勾得人食指大動。
她靜靜看着,眼神有些懷念。
還記得小時候,自己最喜歡趕廟會了,父親嚴厲不准她去,孃親總會偷偷帶着她和二哥出來。
每次她都纏着要買冰糖葫蘆,孃親怕她喫壞了牙,不給她買,二哥就總揹着娘偷買一串給她,然後看她喫得滿嘴紅糖,細心地一點點擦去
“郡主、郡主”
一個熟悉且令人痛恨的聲音傳過來,魏青棠回頭,看見顧文武的臉。
他着緊地望着自己,眼睛裏邊的關切和愛意幾乎能把人溺斃。
魏青棠握拳,剋制撕破那層僞裝的衝動,淡淡道:“嗯”
顧文武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掏出一串冰糖葫蘆:“郡主,你看。”他說,“這是方纔街上買的,郡主嚐嚐吧”
他知道她喜歡喫冰糖葫蘆,所以專程讓人買來獻寶。
從前,魏青棠總會感動他的體貼,然後愛得死心塌地。
可現在,她只有恨。
“不喫。”魏青棠說完,不等顧文武開口徑自叫道,“停車。”接着一躍跳下馬車,走到大街上。
“郡主、郡主”顧文武急忙跟上來。
魏青棠卻不理他,信步遊走。
顧文武亦步亦趨跟在後面,完全不明白這女土匪又鬧什麼脾氣。
自從牡丹苑之後,這女土匪簡直變了個人,陰晴不定喜怒難測,比督公爺還難應付
他絞盡腦汁地想些東西討她歡心,奈何魏青棠不爲所動,兩人不知不覺間走到廟會門前,人羣熙攘,摩肩接踵,顧文武不適地皺眉:“郡主,這裏人太多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魏青棠輕飄飄睨他眼,袖中,滑出幾錠銀子。
鬆手,銀子滾進人羣裏,有人一腳踩上了,大罵:“靠,什麼玩意兒硌老子銀子”
那人尖叫一聲,忙不迭彎身去撿。
旁邊的人跟着低頭,頓時
“哇那兒也有”
“快看有銀子”
“撿銀子啦撿銀子啦”
人羣一哄而上,衝撞的、推攘的顧文武皺緊眉頭,惡狠狠看着這些賤民:“別碰我”
然而哪有人理他。
他拼命保持着身形,大喊:“郡主、郡主”
魏青棠頭一低,悄無聲地沒入人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