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兒右手有兩處傷痕,應該是之前廠衛清場時弄傷的。
她這傷其實很輕,僅僅破皮的程度,但魏青棠要耍橫,他們還沒轍
鬼羅剎磨牙,輕柔地問:“郡主想要怎麼樣”
魏青棠故作沉吟地想了想,手一擡,指向許先生:“我要他”說完悠悠然環臂,“綠兒今天來聽枝頭鳳下節,看這樣子也沒聽完,不如把人帶回去,慢慢講吧。”
她說得輕飄飄的,鬼羅剎的臉一下子黑了。
今天鬧這麼大,就是李元直要對付這臭說書。
要是這會兒人被帶走,他東廠廠公的臉往哪兒擱
鬼羅剎眯了眯眼,道:“郡主娘娘,不是咱家不放人,這姓許的意圖謀逆,犯上作亂”
“那不更好等我帶回去好好盤問,到時候查到主謀,大功一件。鬼公公放心,本郡主會在義父面前幫你請功的。”魏青棠大咧咧地說着,越說越是興奮,彷彿大功就在眼前。她哥倆好的拍拍他肩膀,鬼羅剎往左躲開,臉色古怪。
這督公爺的義女,怕不是個傻子吧
亂黨就是個藉口,他是想收拾那姓許的啊
魏青棠看他一臉的怪異,猜到他在想什麼,心下暗笑,面上作出驚訝的表情:“怎麼難不成鬼公公怕本郡主搶你功勞,不肯讓我把他帶走”
“不不是”
“那就對了嘛,公公放心,本郡主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魏青棠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鬼羅剎徹底無語,黑着臉站到一邊。
於是,她就這麼在東廠廠公面前,堂而皇之的把人帶走
二樓客人們瞪大眼,似乎都覺得不可思議。
魏青棠前腳走,東廠後面也撤了,鬼羅剎看都沒看李元直直接帶走“神仙露”。
李元直一直哆哆嗦嗦趴在地上,等他們走後,才放聲大哭起來。
他哪兒能想到,今天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許說書沒殺成,神仙露也沒了,還把自己賠進去
摸摸臉,登時疼得齜牙咧嘴,趕忙招呼下人扶他找大夫去了。
天一酒樓又安靜下來,二樓目睹這一切的客人們議論紛紛。
一個世家公子道:“我算明白爹爲何讓我離督公府遠些,太可怕了”
“是啊宋兄,我也是今日瞧見才知道,這東廠的人做起事來實在太狠毒了”
“不說東廠,你們就看那女土匪,狂得沒邊兒,還蠢得要命”
“哈哈,你是說非要把許先生帶回去徹查吧那鬼羅剎就是隨便編個罪名,她還信了,想着要立功呢,哈哈哈哈”
“不過你還別說,要不是她蠢,許先生哪兒能撿條命啊”
“對對對,得多謝這女土匪狂妄自大,哈哈哈哈”
譏諷的、大笑的,人們說得很熱鬧,先前的緊張擔心不翼而飛。
旁邊有人發現寧瑾玉一言不發,笑道:“寧世子,您怎麼不說話啊剛纔就屬您最英勇,敢正面對上東廠的人,這會兒怎麼倒沉默了”
寧瑾玉搖了搖頭,聽他們說得眉飛色舞,低低呢喃了句:“她真的蠢嗎”
“沒什麼”
寧瑾玉目光遠眺,望向酒樓外,黑夜如墨,錦緞般鋪開的夜幕下,魏青棠等人的身影早不可見。
他想起方纔少女的舉動,看似囂張愚蠢,但細細想來,幾乎是唯一兵不血刃又能救下許先生的法子。
她是誤打誤撞嗎
恐怕不見得吧。
天色已黑,華燈初上,寧瑾玉看着窗外景象,平靜的心湖久違泛起一絲漣漪。
魏青棠,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督公府,竹蘭苑。
一回去,魏青棠迅速命人把許先生擡進屋。
他的兩個膝蓋骨都碎了,其中一個還是被追魂釘打碎的。鬼羅剎下手極狠,碎成這樣,十之難恢復了。
魏青棠想到此,不由歉疚道:“對不起許先生,是我來晚了”
這一切都是枝頭鳳引起的。
她當初要不是想以眼還眼,讓李袖兒聲譽掃地,許先生也不必編什麼話本,更不會惹上李元直那個小人,搞得這個下場。
一念及此,魏青棠登時覺得自己下手輕了。
今晚在天一酒樓,怎麼也得打斷李元直兩條腿吧
“郡主不必掛懷。”許先生溫和道,“在下既敢講書,早料到會有這天,何況枝頭鳳的收益,足夠在下過後半輩子了”
他說得輕巧,但再多銀子,能換兩條腿嗎
魏青棠更覺歉疚,把他安排在側室休息,讓阿金親自照顧他。同時暗暗想着得找個好大夫,將他兩條腿治好。
接下來的幾天,竹蘭苑裏大夫進進出出。
無一例外的,都是笑着進來喪氣出去。
許先生的腿斷的太厲害,想重新接骨,比登天還難。
最後一位老大夫走時,好心提醒道:“郡主,要想保住這雙腿,依老夫看,只有請秦老神醫出馬,方有一線希望。”
秦老神醫,秦易儒
魏青棠何嘗沒有想過他,只是這老爺子脾氣古怪,行蹤飄忽,如今人在哪兒都不知道,談何出馬。她淡淡點頭:“阿金,送老大夫出去。”自個兒坐在桌子旁,沉思起來。
按日子算,還有十天就是秦易儒在百草堂坐診了。
但許先生的腿傷拖不到那個時候
她跟二哥學過些醫術,知道這斷骨之傷越早醫治,治癒希望越大,若真等到十天後,說不定能治好的也沒戲了。
“郡主,難道許先生的腿真的沒治了嗎”阿金回來後,忍不住問道。
她這幾日跟在許先生身邊伺候,發現他言談幽默、博聞廣志,是個有才之人。這樣一個人,若就此瘸了腿,該多可惜啊
想到這裏,不由難過起來。
瞧見丫鬟臉上的擔憂,魏青棠心裏也不是滋味兒。
她凝神思索着,腦海中晃過“鬼羅剎”、“追魂釘”的字眼,突然驚醒:“還有一個人”
不錯,她怎麼把他忘了
楚情
這廝上次中了追魂釘,沒幾天就活蹦亂跳了,定有高人相救。
只要問出那個人下落,說不定可以治好許先生腿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