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撞,沒有預料中的疼痛與解脫。
反而像是撞上什麼柔軟的布料。
秦易儒腦子嗡鳴了一會兒,擡頭,看見一張齜牙咧嘴的臉。
“嘶~痛痛痛”
魏青棠鬼哭狼嚎的叫起來,右手還這麼大刺刺伸着,擋在他和木柱之間
原來剛纔那一下,是撞到她手上了。
秦易儒恍惚道:“你”
“你什麼你,我說秦老爺子,你就是再想不開也別撞柱子啊你是神醫,死法多着呢,隨便配點毒藥不死得舒舒服服的,何必遭這罪呢”魏青棠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右手疼得都快沒知覺了。
這秦老神醫也真是,一心求死,那半點餘地也沒留
若非她有前世記憶,從剛纔就一直觀察他,只怕也來不及救這犟脾氣的老頭兒。
百草園內一片安靜,顯然也被這出嚇到了。
孫大夫更是駭出一身冷汗,急忙跑過來扶起他:“秦老兒你瘋啦,找死啊你”
兩人十多年前就互看不順眼,見面必吵,三句必紅臉,可現在秦易儒跟呆雞似的,木訥望他眼,搖了搖頭。
孫大夫更來氣了,正要罵,一個比他尖銳高亢的聲音陡然響起,
“大家都看到了秦易儒畏罪自盡,是他殺了我女兒”
孫大夫白眉一挑,氣呼呼轉頭,王柱在那邊高聲呼喝着,把矛頭再次對準秦易儒。
“我不”是字未曾出口,新一輪的指點議論已經響起。
沒有人會在意秦易儒說了什麼。
事實上到現在,無論他說什麼,別人也不會信。
魏青棠看着茫然無措的小老頭,嘆了口氣:“老神醫,您看見了吧就算您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反而會落得個畏罪自盡的下場。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該好好活着。”
“真相”秦易儒捕捉到這兩個字。
“嗯,真相。”魏青棠淡淡注視他,脣邊忽勾起笑,“芯兒死的真相,你不想知道嗎”
那廂,義憤的人羣已經將“失手”鑑定爲“謀殺”,又衍生出“擺譜”、“診金高”、“誤診”等多項罪名。
秦易儒平時性情古怪,也得罪不少人。
那些他沒救過的、或者沒給過好臉色的,此時借題發揮,落井下石,罵得那叫一個兇狠。
孫大夫向來跟他不合,但聽着那些“秦易儒故意不救他爹”、“秦易儒爲收取高昂診金開天價藥方”的話,也覺可笑。
其實,只要在他這兒看過病的,都知道秦易儒開藥方,那是能少一味絕不多的。
奈何發聲的始終是鬧得兇的,偶有爲他說話的,也很快被壓下去。
就在局勢一邊倒的情形下,忽然,一個清朗的聲音道。
“各位請靜一下,再這麼吵也不是辦法,還是問問王大哥打算怎麼辦吧”
衆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個相貌猥瑣的小鬍子站出來,無比誠懇地對王柱道,“王大哥,令愛已經去了,節哀順變。可惜人死不能復生,接下來你想怎麼辦。”
王柱環視身邊。
情緒已經煽動的差不多了,現在是該提要求的時候。
此話一出,附和連連。
“說得對秦易儒不配當大夫”
“說得太好了,庸醫不能再害人”
“王柱大哥真堅強,讓秦易儒馬上離開百草堂”
百草堂的人張口要反駁,被魏青棠搶先道:“說得是,不過王大哥,就這麼放過兇手是不是太輕了至少應該賠你些銀子吧”
聽到最後那話,王柱兩眼發光,看魏青棠的眼神愈發親切起來。
這小子太識趣了
不過想到初衷,生生把那股貪婪忍下,王柱道:“哎,銀子都是身外物,關鍵是不能再讓他害死人了”
魏青棠心頭冷笑。
這廝還真是不上鉤啊,不過沒關係,她原本也沒打算用錢收買他。
這種對自己親生女兒都能下手的畜生,不死,怎麼行呢
她還沒說話,旁邊有人叫道:“報官讓官老爺抓他坐牢”
這話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
反正看熱鬧不嫌事大,何況能把一位名醫拉下神壇,那得多麼讓人興奮啊
睨着那些小人心思,還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京城權貴,魏青棠眸子閃過譏梢,笑着開口:“大夥說得是,小弟的遠方親戚在大理寺供職,聽說新來了一位霍大人,判案那叫一個厲害,不如到他那兒報案去,說不定能重懲兇手呢”
紛紛應是。
孫大夫瞪圓眼睛:“誒我說你小子到底幫誰啊你不是站在秦老兒這邊”沒說完被秦易儒攔下。
這個之前還六神無主的老傢伙此時出奇的堅定。
“看看再看看”
他微弱的發出聲音,混沌老眼中,彷彿看見一絲光亮。
因爲,從剛纔開始,那小鬍子說得一直是“兇手”,不是他。
大夥興致勃勃的說着要報官的事情,突然,王柱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糟了,那人說過不能把事情鬧大,要是報官的話
王柱忙道:“算了算了,報官太麻煩大老爺們,還是讓秦易儒離開百草園就行”
之前還咄咄逼人,這會兒突然改口。
旁邊的人都有些不適應,魏青棠悠然道:“王大哥這話不對,大老爺們不就是爲民請命嗎怎麼能說麻煩呢而且芯兒死得這麼慘,不還她一個公道,良心何安”
她篤定地說:“必須要報官,一定要報官”
有人附和:“對,報官,把秦易儒抓去坐牢”
“就是,不能放過殺人兇手”
剛纔還全都站在他那邊的人,此刻突然轉了陣營,同聲一氣的要求報官。
王柱腦門沁出冷汗,心裏飛快盤算着怎麼才能把事情壓下來。
突然,魏青棠竄前兩步,逼近他道:“王大哥,你這麼不想報官,莫非在害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