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大夫人一拍桌案,厲聲道:“好啊,你還敢說自己無錯我家沛元一回來,滿頭是血,他身邊的小廝說,就是見過你之後鬧成這樣的他臉上還有五根手指印,你敢說不是你打的”
崔芝蘭悽聲叫道:“是又怎麼樣難道他不該打嗎”
曹家大夫人一挑眉,聲音更厲:“你胡說什麼我家沛元對你千依百順,哪裏做得不好了,竟讓你下這樣的毒手”
不等她開口,相國夫人也皺緊眉頭,連聲嘆道:“是啊,芝蘭,有什麼話你們可以好好說嘛,爲什麼非要動手呢”
崔芝蘭沒想到母親也站在他那邊,一時又氣又傷,幾乎是嘶喊出來:“爲什麼不能動手他、他”
不待說完,曹家大夫人尖聲罵道:“放肆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雖然你還沒過門,但和沛元的親事已經定下,他就是你的丈夫。你向你丈夫動手,就是違背綱常”說完又意有所指道,“你連這三綱五常的道理都不明白,相國夫人,那我就要懷疑你們崔家是怎麼教孩子的了”
這後半句話十分嚴重,直指崔家沒有家教。
崔晏身爲相國,文臣之首,卻連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那要是傳出去豈不是淪爲天下人的恥笑。
相國夫人臉色一變,喝道:“芝蘭,道歉”
她極少有這麼強硬的時候,崔芝蘭難以置信地望着母親,嘴脣蠕動,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擡眼望去
曹家大夫人得意地站在旁邊,彷彿爲兒子討回公道的勝利者充滿喜悅。母親一臉嚴肅地望着自己,似乎她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滿是不安與責備
崔芝蘭本以爲自己的心已經麻木了,可這個時候,她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絕望欲死、痛不欲生
握着拳頭,指甲都掐進掌心裏,先前喉頭的血腥隱隱上衝,她慘笑着搖頭,飛快後退,最後在相國夫人的連聲叫喊和曹家大夫人的喝罵聲中,迅速跑出花廳。
“小姐、小姐”
環兒趕緊追出來。
崔芝蘭跑得太急,一個踉蹌直接撲倒在地上。
“小姐”環兒駭然扶起她。
“唔”一口鮮血噴出,直接噴灑在青石地板上。環兒大驚失色,卻被崔芝蘭一把拽住。
她額上冷汗涔涔,臉色青紫交白,卻不管不顧死死掐着環兒手臂,眼中迸射出駭人的冷芒,“去、去找魏青棠”
“小姐您別說了,您都吐血了”
“找她,告訴她,無論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小姐”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要他死、我要他生不如死、悔不當初”
說完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崔府人仰馬翻自不用說,竹蘭苑裏,魏青棠聽着環兒的話,嘴角浮起冰冷的笑。
果然,和她猜得一樣。
那曹沛元的母親又潑辣又護短,看見曹沛元的傷勢,肯定會去興師問罪而崔芝蘭,本來就性情溫順,乍受到這種打擊下,更說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所以結果必然是又受一次打擊,雪上加霜。
魏青棠把玩着手裏一塊羊脂玉扳指,眸中露出深思。
她之所以如此,就是想讓崔芝蘭下定決心。
畢竟從小青梅竹馬,十幾年的感情,萬一那曹沛元哪天跑到她面前跪地求饒痛哭流涕,她又心軟了怎麼辦
那不是又重蹈前世覆轍嗎
接下來,就該好好收拾曹沛元了。
“你回去告訴你家小姐,下午酉時,我在鷺風酒樓等她。”
魏青棠說完,環兒小臉露出幾分爲難,猶豫地看着她道:“郡主,我家小姐因爲上午頂撞曹家大夫人的事,已被禁足。她只怕是出不來”
“是嗎”魏青棠半點不急,愜意地往椅子上靠了靠,“那本郡主就愛莫能助了。”
酉時,天色全黑,初冬的夜裏大街幾乎沒什麼人影。
魏青棠坐在鷺風酒樓靠窗的位置,捧着燒好的熱酒,偶爾往窗外瞄兩眼。
百合有些擔心道:“郡主,那環兒姑娘不是說了嗎,崔小姐被禁足了,她會不會不來了”
魏青棠但笑不語。
這時外面一個披着斗篷的少女匆匆走進酒樓,她放下酒杯:“我們的客人來了。”話音方落,只見崔芝蘭疾步走進來,她掀開兜帽,露出憔悴至極的臉,然而那雙眼睛亮得可怕,裏面透着濃烈的恨意和不顧一切的瘋狂,她箭步衝到魏青棠面前,“快說,我要怎麼做”
百合心悅誠服地彎彎身子,退到屋外。
魏青棠看着她斗篷底下的丫鬟服侍,想不到這崔家大小姐居然會假扮下人逃出來,脣角輕掀,緩緩道:“崔小姐,不急,你先坐下來我們慢慢說。”
外面晚風正涼,屋中好酒正溫。
魏青棠斟滿一杯推給她,崔芝蘭道:“我不會喝酒。”
魏青棠也不說話,就這麼笑吟吟地望着她,崔芝蘭咬咬牙,端起來一口吞下。
“咳咳咳咳咳”
她劇烈地咳嗽起來,喉嚨裏火燒火燎的疼。
魏青棠看着她蒼白臉頰浮起一絲紅暈,輕笑道:“這就對了嘛,現在好些了嗎”
崔芝蘭一愣。
這才發現那一口酒灌下,心口的沉悶鬱結稍稍減輕。
她坐下來,露出一絲歉意:“對不起,芝蘭失態了。”
魏青棠眨眨眼道:“你受了這麼大打擊,還能保持鎮定,那我纔要懷疑你是不是惡祟附身了。”
崔芝蘭撲哧笑出聲來,房間裏的氣氛一時輕鬆不少。
魏青棠看她冷靜下來,這才道:“崔小姐,你想收拾曹沛元,方法有很多,不過當務之急是你們的親事。恕我直言,你若直接把回春樓的事情告訴令尊他們,有多少把握可以退了這門親”
崔芝蘭沉默一陣兒,搖頭:“不可能退的,表哥曹沛元他很得我爹爹賞識,我娘也對他讚不絕口,他們不會相信他去青樓,就算信了,頂多也狠狠責罰一頓,不會退了這門親事。”
這在意料之中,否則今日回到府上,相國夫人便不會不問緣由地偏幫曹家。
魏青棠倒沒多少失望,嘴角一彎,勾笑道:“那麼,我們就改一下法子,讓他先提退親,怎麼樣”
崔芝蘭一呆:“那更不可能了這門親事就是舅父主動和爹爹提及的,他怎麼可能”
魏青棠打斷她:“我說的是曹沛元,不是曹尚書,崔小姐,你若信我,明天就先和令堂服個軟,用不了七天,我保證讓他身敗名裂,從此再也在京城擡不起頭”
崔芝蘭被她話中的強大自信所折服,默然片刻,點頭:“好,我全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