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陣仗極大,皇宮中幾位成年的皇子均在其列,後宮伴駕的嬪妃則由往年的沈皇后變成了今次的葉貴妃。不止如此,明武帝還在宗室、王侯、大臣家中親點了一些優秀兒郎,如英國公府的長子楊皓楓、太后母家的侄孫張令然等。除此之外,女眷中也破例挑了些京中貴女一同前往。每人身邊各帶兩人隨侍,再加上那些車伕馬伕行腳伕,前前後後加起來竟有近千人。
魏青棠坐在宗人府爲她準備的馬車裏,身邊帶着阿金綠兒,都一臉驚訝地打量着。
說起來,魏青棠自己的馬車就夠奢華的了,可是宗人府這輛似乎有過之而無不及。
車內可以同時容納五六人對坐,裏面依次擺置着軟塌、書案、文房四寶,就似一個簡易的閨房。
“哇,郡主,奴婢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馬車呢”綠兒睜大眼睛嘖嘖稱奇,目不轉睛地打量着裏面的一切。
魏青棠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腦子裏忽然想起她卻不是第一次見了。
依稀記得南山寺受辱那回,她正是被雪衣衛用這樣的馬車接走等等,雪衣衛
少女坐正身子,仔細打量,這馬車確實和那回的很像,莫非
心底起了一個隱祕猜測,忽然馬車一停,連帶她的身子也往前傾了傾。
“郡主”阿金和綠兒連忙扶住她,綠兒怒聲責問,“怎麼回事”
車外傳來馬伕怯懦的聲音:“綠兒姑娘,前面路上出了些妨礙”
不等他把話說完,綠兒已掀開車簾走出去:“什麼妨礙,這條路那麼多人走了都沒事,怎麼偏偏我們郡主”她的聲音淹沒在外面,魏青棠皺皺眉,遞了個眼神給阿金。
阿金點頭道:“郡主放心,我會看着綠兒妹妹不讓她惹事。”說完一彎身,也跟着出去了。
說起來她身邊這幾個丫頭,木槿和杜鵑還在楊清玉那裏,綠兒性子單純活潑,有時又太一根筋,只有阿金稍顯沉穩,讓她能放心
正想着,突然一陣風過,那車簾動了動,下一刻車中便多出一人氣息。
魏青棠怔怔看着來人,青衫磊落,雪色狐裘簇擁着白皙的臉龐,他的脣色比常人少兩分血色,可淡淡的眉眼、安靜的目光彷彿生而如此,非但不讓人覺得病弱,反而襯出一股清冷高華的氣質。
“殿下”
再次喚道,魏青棠發現自己已經不覺得驚訝了。
也不知什麼時候,她居然已經習慣了這殺神突然就出現在她面前。
雲殊安靜地看着她,淡冷眸子裏浮起兩分柔和:“嗯。”他擡手衝她招了招,後者立刻靠過去坐到他身邊。
“殿下”魏青棠眨眨眼睛,突然想起一件事,“殿下,這馬車,是您命宗人府做得嗎”
南山寺那次,方城就是用和這極爲相似的馬車接她下山的
所以她的猜測也算合情合理吧。
雲殊微微點了下頭,似乎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正胡思亂想,忽然肩頭一沉。
雲殊按住她右肩輕輕一帶,她便被迫轉過身來,正對他。
殺神身上還是那股上好的龍涎香氣息,挾着兩分清寒撲進鼻端,莫名得叫她有些熱。
“我有話同你說。”
薄脣輕啓,吐出來的話語卻讓她怔了怔。
我這位王爺極少用這個自稱,今兒個怎麼
魏青棠神思飄飄,忽然感到下顎一涼,低眸掃去,只見一雙修長好看的手穩穩託在那裏,往上擡了擡
“聽好,三日後,本王會讓皇帝賜婚,你有三日時間可以考慮。”
魏青棠看着那雙幽冷深邃的眼,那裏面彷彿有魔力似的,讓人沉淪其中。
她呆呆地問:“考慮什麼”
雲殊眸子不易察覺地緊了緊,淡然道:“是否嫁我。”
“哦,是否嫁你”少女傻傻跟着重複,下一刻瞳孔放大,整個人險些跳起來,“什麼嫁你”“
她的聲音太大,外面的車伕連忙問發生了什麼,魏青棠捂緊嘴巴壓住震驚,應付了車伕,這才滿臉驚駭地望向他。
這尊殺神剛纔說什麼來着
他要娶她
雲殊看見她的反應眸底劃過一抹暗色,然而面上無甚表情,就那般靜靜望着她。
魏青棠被他看得心亂如麻,無數個念頭翻來滾去,最後卻越滾越糊,她僵硬地站在那兒站了好半天,最後好不容易找回聲音:“殿、殿下,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爲什麼會突然說要娶她,這這、這也太突然了吧
雲殊看着手足無措的少女,眼底那抹暗色愈發深邃,然而他臉上沒有絲毫波動,僅是很平靜地說出一句:“你有三日時間。”語畢拂袖離去,和來時一樣突然消失在馬車裏。
魏青棠呆呆看着那因爲他離開而搖晃不定的車簾,半響後抱住腦袋,喉嚨間溢出一絲哀嘆
這殺神也太專橫了,只給她三天時間考慮,也沒問過她三天夠不夠呀
這時阿金同綠兒回來,綠兒憤憤不平道:“郡主,奴婢一定要和您說,剛剛車伕急停馬車,是因爲看見前面路上多出幾顆石子奴婢和阿金姐姐去瞧了,那些石子不像路面上原本就有的,然後也問了前面經過的車隊,他們都說之前沒有看見郡主,這肯定是有人故意刁難咱們”
魏青棠聞言恍惚道:“不是刁難咱們,是刁難我”
綠兒“啊”了聲,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阿金卻發現她神情有異,連忙扶她坐下道:“郡主,您的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身體不適”
魏青棠幽幽看她眼,沒有吱聲。
那些石子不用想都知道是雲殊叫人放的,目的就是爲了支開她身邊人,好同她說出剛纔那番話。
想起剛纔那石破天驚的字句,還有那平靜卻不容置喙的語調,魏青棠只覺頭又開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