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大長公主是皇帝的長姐,身份尊貴,怎麼會突然到這兒來。
還沒想明白呢,就看見端莊大氣的長公主帶着兩個人走進來。
“參見大長公主”
衆女忙不迭福身,魏青棠也從梳妝鏡前站起來,不等她拜下去,永寧大長公主便扶住她:“好了,本宮今日來是作爲宸王的長輩,不必多禮。”說完又瞥了眼其他人,“你們都起來吧。”
衆人謝恩後站起來,卻都拘謹得很。
魏青棠心下也直犯嘀咕,她跟這永寧大長公主可不熟,也不知她突然過來是爲什麼
正想着,永寧淡淡開口:“杏姑、孟夫人,你們來爲郡主梳頭上妝。”
梳頭上妝
少女一怔,便聽見白氏略有些激動地開口:“杏姑你就是那個京城梳妝手藝第一人的杏姑”
永寧身後一個盤發婦人走出來,躬了躬身道:“夫人謬讚,小婦人只是畫仙齋一個賣胭脂水粉的,擔不得第一的說法。”
魏青棠又愣了下,這纔想起來畫仙齋杏姑,的確是個聲名很響亮的人物。
畫仙齋是賣胭脂水粉的,但之所以聞名全是因爲杏姑,十年前曾有個大戶人家的姑娘貌若無鹽,卻偏要嫁個玉面郎君。也不知她是如何求到杏姑那兒的,只知她爲她上了妝容,結果那玉面郎君一見傾心,當天夜裏就將人娶了回去。至於後面如何暫且不提,反正京城裏漸漸流傳出一句話,說是金胭脂銀水粉,都比不得杏姑的一雙巧手。
只可惜杏姑性情古怪,鮮少有人能請動她。
當初白氏嫁給魏九就想請她上妝,可惜連面兒也沒見着,所以今日一見很有些激動。
衆人一聽杏姑的身份,便又將目光投到另一位“孟夫人”身上,暗想這莫非也是什麼大有來頭的人物。
那孟夫人走前一步,笑吟吟道:“妾身可沒有杏姑那麼響亮的名頭,只是父母公婆健在,膝下兒女雙全,又與夫郎恩愛罷了。今日受長公主之命,特來爲郡主梳頭。”
此言一出,俱都恍然。
這一位就是“全福夫人”了,有父有母,有兒有女,的確是個有福之人。
想不到永寧大長公主竟親自找來這麼兩個人,這其中的看重之心,不言而喻。
“好了,時候不早,你們手腳快些。”永寧大長公主吩咐兩句,這才離開。
她走後,孟夫人和杏姑方走上來,一者綰髮,一者上妝。
白氏在旁邊嘀咕:“嫁進皇室果真不同,連這孃家事也一併攬了”她話裏有些酸溜溜的,畢竟當初沒能求動杏姑叫她頗爲沒臉。
劉氏笑得鋒芒一閃:“姐姐這是什麼話,有大長公主幫着姐姐忙還不好嗎據我所知,姐姐好像都沒安排全福夫人吧”
“你你別瞎說”
眼見二人要吵起來,趙婆子皺眉道:“二夫人、三夫人,時辰不早,二位夫人是否要去請一下老太太”
白氏橫了眼劉氏:“對,我這就去請老太太。”
劉氏忙道:“我也去”
二人說着爭先恐後跑出去,唯恐對方登先,孟夫人笑着說了句:“郡主這裏倒也熱鬧。”
幾個下人聞言均是嘆息,哪裏是熱鬧,分明是不省心。
但好在郡主也快要出嫁了,這裏的煩心事鬧不到她跟前。
梳髮、盤頭、絞面、上妝,待最後一層脂粉鋪罷,杏姑道:“好了。”那張嚴肅的臉上也閃過一抹震驚。
她也幫一些貴人上過妝,但顯然都不及這個少女,眉若彎月,脣似丹朱,那巴掌大的小臉被絞得紅彤彤的,臉上細密的長睫撲閃,露出一雙烏黑明亮的眸。少女的眼睛純澈似水,此刻撲了金粉,又似閃着萬千星辰,叫人看上一眼便捨不得挪開。
傾城傾國,那一刻杏姑才明白這個詞彷彿就是爲眼前少女而生。
“哇,郡主,你真是、真是仙子下凡了”綠兒砸吧着嘴,絞盡腦汁想出這麼個詞兒來。
魏青棠撲哧一笑,望着鏡中明豔動人的自己,微笑:“以前還不信,今兒個才知道杏姑的手藝的確天下無雙,我都險些認不出自己了。”她這話是說杏姑巧手施妝,纔將她打扮得這般美麗。
彼時一個小丫鬟急急忙忙闖進來:“郡郡主,迎親的人馬,啊不,應該是王爺他們已經過了街口,馬上就到正門了”聲音剛落,外面炸開噼噼啪啪的爆竹聲,阿金和綠兒又驚又喜,趙婆子臉上也露出驚訝,“王爺你是說宸王爺親自來迎親了”
皇家親事與一般人家不同,沒有皇子迎親的說法。
歷來是由皇室派出信得過的大臣迎親,然後皇子在婚堂上等着完禮。
今日雲殊親自來,而非派人前來,這裏面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那小丫鬟連連點頭:“是、是宸王爺親自來了,身後還跟着好多好多人呢你們不知道,王爺他騎在馬上,穿着紅衣,踩着赤金的馬鐙,那樣貌、那風度,全京城的人都在尖叫大夥都說是謫仙下凡,從沒見過這般俊逸的人物好些個漢子還在拉扯自家媳婦,說她們眼珠子看得都要掉下來了”
魏青棠聽了沒忍住,噗地笑出聲。
那小丫鬟以爲她不信,漲紅臉道:“是真的,郡主外面人都在說您是天大的福氣才能嫁給他,還說王爺他不比楚三公子差,甚至比那什麼第一公子更勝一籌”
柳折枝
魏青棠腦海中閃過一個紅衣妖嬈的背影,心想單就容貌而言,雲殊的確無人可比。只是他太低調了,很少在人前露面,否則就憑那張顛倒衆生的臉,還不把那些姑娘們迷得七葷八素啊
這般想着,心情越發輕快起來,她擺擺手:“沒有不信你,只是”想到修羅王這樣的人物也會有一天騎在馬上,任人圍觀,她就忍不住想笑。
這時又一個小丫鬟跑進來,雙手遞上一面紙箋:“郡主,這是剛剛送進來的。”
魏青棠接過一看,上面是首催妝詩,言辭工整又不失輕快,紙上墨跡未乾,顯然是才做的。不過她看到落款時手一抖,差點沒把這催妝詩落地上:“孫崇洲”
翰林院大學士孫崇洲,當初國子監校考,他就是監考之一。
想不到雲殊居然把這樣的人物請來做催妝詩了,這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啊
“郡主,吉時將至,該出門了。”
杏姑說畢,阿金便捧着那沉甸甸的鳳冠爲她戴上,喜帕覆下,眼前一片盡是紅色。
魏青棠將手搭在杏姑和孟夫人手臂上,由她二人一左一右地攙着,往外走去
噼裏啪啦。
爆竹還炸得震天響,府門外的人聲卻漸漸可聞。
“這督公府嫁女兒,排面也太大了吧”
“誰說不是呢~瞧瞧那挽轎簾的鉤子,都是用金子做得”
“這算什麼,你們再看看迎親隊伍裏的人,孫大學士、英老國公,還有那幾個翰林院大儒,這才叫給足了面子呢”
“我聽說前些天宸王府下聘,足足一百四十八擡,比公主份例都多出三倍不止”
此刻督公府外,人山人海。
看熱鬧的、沾喜氣的、討賞銀的,裏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人們嘰嘰喳喳議論着,有說督公府排場夠大,有說宸王富可敵國,說得最多的還是前些日子那轟動一時的嫁聘二禮,似乎全京城都在等着看這場大婚會如何隆重。
忽然,也不知誰說了句:“快看新娘子出來啦”
沸騰的場中頓時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新娘,大紅的嫁衣,窈窕的身姿,雖罩着喜帕,但搭在喜娘臂彎的小手柔軟細膩,可見即便不是一位絕色美人也不會差到哪裏。
“嘖嘖,真是那女土匪啊”
“我都快認不出是她了”
“是啊,好一陣沒聽到她的消息了,不會是轉了性吧”
“可別說,穿上這嫁衣還真好看”
細細碎碎的人語在周遭響起,馬背上的人卻置若罔聞。
清寒眸底在映入那抹緋紅時閃過一分驚豔,接着似憶起什麼,又變得如幽潭般深邃起來。
他打馬上前,在督公府的臺階前停下,頓了片刻,而後淡淡向她伸出一隻手。
“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