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殊尚未答話,身後跟進來的秦恆大驚:“你怎麼知道”
今日殿試,那個叫容墨的舉子大放異彩,一篇諫皇十則轟動朝野,哪怕閹黨也挑不出一個毛病。魏九自是陰着臉和謝閣老爭了很久,奈何那篇諫文太過驚豔,明武帝一看之下如獲至寶,當庭就點了容墨的狀元。接着還命翰林院謄寫發放各州府,要讓天下人共睹奇文。魏九氣得肝疼,不光是狀元之位旁落,還因那篇諫文裏有這麼一條“奸佞當誅、宦賊當伏,還社稷之清明,震山河以永固。”這幾乎是指名道姓地說他了,所以皇帝點了容墨狀元后,這老太監當場拂袖離去。
這些在朝堂上自是波譎雲詭,可魏青棠又不在現場,如何得知的
“真是他天”少女捂嘴,從秦恆的臉上已經得到答案。
她知道魏九會因爲此事勃然大怒,甚至在放榜當天、衆目睽睽之下殺了容墨。
一切的走向,似乎都和前世一模一樣。
“王妃”秦恆忍不住要問,雲殊豎手打斷了他。
一身白袍的青年淡淡揮手:“你們都下去。”
秦恆吞了滿腹疑問退下,主屋中只剩夫婦二人,男人靜靜看了她一會兒,道:“你擔心他會出事”
魏青棠“啊”了聲,擡頭很震驚地看向他。
雲殊走到桌邊,自己斟了杯茶水淺飲一口:“青兒,本王說過什麼,看來你不記得了。”
魏青棠茫然地眨眨眼,腰間一緊,整個人便被帶入他懷裏。
男人清冽好聞的龍涎香味撲鼻而來,那雙幽如深潭的眸子就定定凝視着她,少女心跳如擂,細聲道:“殿、殿下”她一緊張就會不自覺這麼叫,雲殊微微眯眼,“半柱香。”
少女一怔:“半柱香”這又是什麼意思。
可惜看着那張謫仙臉孔沒有半點解釋的樣子,她只好絞盡腦汁地想。
“呃你是說,你之前說過的話讓我半柱香之內記起來”
魏青棠說完,仔細看着他。
雲殊緩緩點了下頭,魏青棠捂臉。
他說過那麼多話,讓她從哪兒去找啊
還半柱香,就是給她半個月也不可能想起來好嗎
內心瘋狂腹誹,嘴上卻乖巧地笑道:“阿殊,這樣不好吧你看啊,我們從去年認識,到現在,說的話都成千上百了吧,這樣找起來不就是大海撈針嗎”她觀察着男人臉色,見他目光微寒知道是不悅了,趕緊兩條手臂摟在脖子上,“這樣吧,你給我一點提示,就一點點,好嗎”
看着軟綿綿掛在身上討價還價的丫頭,雲殊幾乎要氣笑了。
別的本事沒有,賣乖倒是一流。
然而對上那雙明亮如水的眸,便是什麼火也發不出來。
他道:“林府回來那日。”
魏青棠眼睛一亮,林府回來那天
她閉目一想,頓時記起來那天她有些崩潰,和他說了溫家的真相,然後雲殊告訴她,會成爲她的依靠,讓她可以試着相信他
魏青棠得出這個答案,看雲殊不置可否,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一時又好笑又無奈,兜這麼大圈子,就爲了說這個說好的殺神說一不二殺伐果決呢
“阿殊,不是我不和你說,只是”少女抿抿脣,眸光晶亮地望着他,“我怕我說了,你會不相信。”
雲殊淡定道:“你說,我信。”
鏗鏘有力的四個字,魏青棠一時不知怎麼面對,最後腦子一抽脫口道:“那我說我會預知未來你也信嗎”
雲殊靜靜望她眼:“信。”
簡單一字,少女瞬間無言以對了,小鹿般清澈明亮的眼睛大大睜着,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雲殊擡手,摸摸她的腦袋:“青兒,你可以信我,同樣,我也會給予你相同的信任。”
她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個男人,看起來對她很好,百依百順,即便同房也不曾強求,可偏偏在有些問題上,又固執的要命。
譬如現下,他要求信任,然而這種東西,哪怕是父子夫妻之間也不會完全存在。
屋中沉默了半響,可能更久。
少女脣邊才輕輕吐出一句話:“阿殊,我曾經非常非常相信一個人,爲他學做羹湯,爲他讀書識字,做了很多原本我很討厭的事情。可是後來我才知道,那人是個騙子,他做得一切只是在利用我。”輕細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擡眸,定定望着他,“從那之後,我就和自己說再也不要輕易信人了。”
雲殊幾乎頃刻就斷定她說得那個人是個男人。
爲他學做羹湯、爲他讀書識字
兩句話迴響耳中,雲殊擰起眉頭,一股從未有過的情緒從胸腔升起。
他握拳,勉強剋制着自己,可是感受到懷裏少女的顫抖,那股出離的怒意讓他忍不住焚燬一切。
男人垂下眼簾,胸口極速起伏几下,淡漠道:“那人還活着”
活着。
魏青棠沒敢說出口。
她指得是顧文武,可此刻明顯有比他更要命的人在。
殺神眼底一片漠然無情,面色冷寒,她毫不懷疑自己要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下一刻顧文武的腦袋就會掛在城門口,供人觀賞。
可別,顧文武現在是個太監,他和白繡寧的相互折磨還沒到頭呢,哪能這麼輕易死了
少女吞吞口水,趕忙安撫道:“阿殊,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別生氣好嗎對了,你不是想知道容墨的事嗎,我和你說吧”她立刻把容墨和楊清玉的事搬出來,試圖轉移他的注意,然而云殊一直神情冷淡,也不知聽沒聽進去,魏青棠說得口乾舌燥,端起他喝過的那杯水飲了口,“容墨今天這麼出風頭,肯定得罪了魏九,以我對他的瞭解,此仇不報他飯都喫不下,所以才懷疑很可能放榜那天,就是明天容墨會有危”
險字尚未出口,脣齒忽地被撬開。
男人俯下身,重重吻下來。
她大腦一片空白,剛纔還想說容墨會有危險,此時心頭就一個念頭有危險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