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兩個字,魏青棠腦子嗡得一聲炸掉了。
秦宣是誰,是秦老神醫的侄子、是她再世爲人後第一次動心的人
她記得很清楚,那個總是藏在黑簾後面清寒淡漠的影子,不言不語,卻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遞出一張張紙條,撫平她焦躁不安的心。那時她還在督公府魏九的掌控下,處處受制、舉步維艱,只有在他這裏才能得到片刻的心安與滿足,所以爲了他,她拒絕了楚情、也對雲殊的求娶遲疑而現在,這個男人終歸是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她面前了。
魏青棠嘴角抿緊,眸色複雜地望着他。
“秦宣你還記得我嗎”
百草堂初識,是她女扮男裝誤闖,而後再見,他幫她出謀對付宸王,到最後一次,她吃了他的糕點、給他講崔芝蘭和曹沛元的故事,明明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現在想起來卻清晰恍如昨日。
魏青棠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那秦宣面露愕然,仔仔細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道:“這位夫人,你、你是不是記錯人了我沒見過你啊”
魏青棠也愣了半響,隨後記起每次見秦宣的時候,她都是以覃唐的身份示人。
可惜今天那張人皮面具沒帶來,思索半刻,放粗嗓門用覃唐的聲音說話:“那這樣呢,有沒有印象秦公子,我是覃唐啊”她刻意用手挽起長髮,作出覃唐的髮髻,若真是秦宣,以他的聰明肯定能猜到。
然而眼前這人只是更加莫名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咳咳,我在鄉下這些年,從未認識什麼覃唐”
魏青棠瞠目,看他神情不像在說假話。
突然腦海中閃過一抹電光,她抓住他的手:“你嗓子好了能說話了”
沒記錯的話秦宣是個啞巴,一直都用紙條和她交流。
眼前這人眉頭皺起,有些惱怒地甩開她的手:“你咳咳,胡說什麼,我何時不能說話了”
魏青棠一怔,再次抓住道:“那臉呢,你臉上的惡疾”
秦宣睜大眼睛,只覺這女人腦子有病,他確實身體不好,但哪是啞巴、又何來什麼臉上惡疾。被人胡謅一堆怪病,秦宣沒好氣道:“我臉上從未有疾你這女人,是來探病還是來找茬的”
魏青棠徹底僵在那裏,只覺有什麼認知在一點點被推翻。
恰好這時百草堂的夥計鄭三兒走進來,掃了眼魏青棠也沒當回事,只和秦宣搭話:“喲,又有人來探病啊,秦宣,打從你進京到現在,這該是第十幾個了吧。”
秦宣瞪了眼魏青棠,對鄭三兒道:“是啊,這麼多探病的人裏,就這個最不正常”
他嘴裏“最不正常”的人彷彿沒聽見似的,忽然一把抓住鄭三兒的手。
鄭三兒被抓得誒唷一聲,眉毛擰得老高,魏青棠直直盯着他問:“你剛纔說什麼打從他進京”
鄭三兒去掰她的手,哪知這看上去嬌滴滴的女子手勁兒大得嚇人,完全掰不開。
只好苦着臉道:“是、這位夫人,有話好好說”
只看魏青棠眼底露出驚震之色,彷彿明白了什麼,倏地回頭盯向秦宣。
沒有啞巴、面無惡疾、剛剛纔進京三天
這所有的話加起來,已經足以證實眼前這個人,並不是秦宣
或者說,不是她認識的那個
但不對啊,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明明秦易儒都承認了,難道說他在說謊
魏青棠呆愣愣站在那兒,秦宣和鄭三兒忌憚地望她眼,紛紛避開。
這時安頓好馬車的秦恆進來,見到這副場景呆了呆,隨後看見秦宣臉露古怪:“你回來了”
秦宣連忙跑到他身邊:“恆子哥,快把這女人拉出去她瘋瘋癲癲的,進來非說認識我”
秦恆扭頭望見呆立在那兒的魏青棠,瞬間全明白了。
他嘴角一陣抽搐,暗道主子這身份玩兒的,露、餡、了、吧
連忙輕咳兩聲:“王妃,這事兒我回去再和您解釋,總之這個秦宣不是您認識的那一個。”
魏青棠還在迷迷糊糊地思索着,聞言倏地扭頭,冷電似的目光射在他臉上:“你知道”
秦恆被這銳利的眼神逼得後退半步,心虛移眼:“咳,這事兒吧屬下確實知道一點點”好吧,不是一點,是全部,畢竟兩人之後見面他都全程在場,只是因爲隔着黑簾她沒發現他。
魏青棠盯着他,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裏,忽地露出兩分醒悟:“秦易儒不會騙人,能讓他改口的人不多,心甘情願打掩護的更少”
秦恆被盯得頭皮發麻,不自禁後退半步,熟料王妃踏前半步逼了上來。
“他在京城裏無親無故,認識的也就只有你們”
再退,再逼。
“而如今你說你知道這件事,秦侍衛,你總不會告訴我秦宣是你假扮的吧”
本來還想再退的秦恆身形一頓,瞬間炸了。
他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聲說道:“不不不王妃屬下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騙您啊秦宣不是屬下假扮的是主子屬下從頭到尾都只聽從命令還請王妃不要怪罪屬下”他氣也不喘一口地說完這些,然後當着真秦宣和鄭三兒的面逃之夭夭。
開什麼玩笑,這口大鍋背下來,改明兒鐵定要被收拾了。
反正都是主子搞出來的,趁着他病弱,王妃再生氣也不會動手吧
秦恆逃得飛快,留下魏青棠在原地站着,半響扯出個哭笑不得的臉。
雲殊
搞了半天,她第一次心儀的人,是他
魏青棠想起那面黑簾下清寒淡漠的影子,想起那雙伸出來蒼白卻修長的手指,還有那些如意齋她愛喫的糕點一切的疑惑都連成了線。想笑,又因他的欺瞞生氣,想怒,又覺得這殺神王爺當真是閒得慌,堂堂千金之尊跑到百草堂來和她演戲等等,那時她都是以覃唐的面貌見人,可雲殊卻知道是她,豈不是說他一早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
那她引以爲傲的人皮面具、小鬍子覃唐的僞裝等等,豈不是一開始就在他面前露了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