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裏涌動熱意,無數細小氣泡翻滾冒出,看上去既詭異又駭人。
臧七推着木板車小心行走,魏青棠謹記他的話,一路上目不斜視。
“嘖,放輕鬆,沒那麼可怕的。”阿昕小大人似的抄起手,斜睨她說道,“臧七叔走這條路幾百次了,閉着眼睛都能帶我們走出這兒,看你那沒出息的樣,你們外鄉人都是這麼膽小的嗎”
魏青棠忍不住瞥他眼,這臭小子總讓她想起當初的徐遠。
可徐遠還好,只是傲嬌些,這臭小子是真嘴毒,而且總有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架勢,也不知誰給他這麼大的自信
不過阿昕只有六歲,她當然不會跟個孩子計較,只別開臉問臧七:“我們還有多久出去”
就在這時,木板車一停,臧七忽然不動了。
魏青棠眨眨眼,阿昕也問:“臧七叔,怎麼不走了啊”
臧七左顧右盼,魁梧的身軀猛地一震,急忙從懷裏摸出個羅盤。他四下對針,可不管往哪個方向,羅盤上的指針都不動了,臧七的臉色徹底沉下來,他轉過頭,陰沉地說了句:“壞了,迷路了。”
這話一出,阿昕登時張大嘴巴,燕行風眉頭微微一蹙,也睜開眼。
在西疆,迷路這兩個字可不祥得很。
瘴氣毒陣、沼澤密林、野獸蟲蟻任何一樣都是要人命的,尤其在沼澤地裏迷路,那危險更是不知幾何
阿昕急忙問:“怎麼會迷路呢,這條路你不是走了很多遍嗎我剛纔也看了,沒走錯呀,每一條路都是咱們以前走過的”
臧七搖頭道:“路沒走錯,陣法被人改動了,也許是最近疆內動亂,守軍改了陣法該死,羅盤也失效了”
阿昕一下子愣住了,白白嫩嫩的小臉上露出驚慌:“那怎麼辦啊,臧七叔,我阿爹說在沼澤地裏迷路是要死掉的,嗚我不想死,嗚嗚”到底是個孩子,一遇到事情就慌亂起來,魏青棠無奈瞥他眼,暗道這張嘴也是靈得很,剛說了不會有事,轉頭就迷路了。
臧七還在那邊瘋狂找路,但這裏與別的地方不同,不能一條條去試,一旦選錯很可能陷入沼澤萬劫不復,抑或被食人花咬中當場斃命。他越找越急,額頭上都結出一層汗水,魏青棠道:“要不我們原路返回吧”
她這話剛說出來,立刻遭到臧七和阿昕的怒視。
“你想害死我們嗎”
兩人異口同聲,魏青棠滿臉莫名其妙,還是燕行風在一旁解釋道:“西疆陣法千變萬化,來時生路,再走一遍就會成死路。”
魏青棠聽得目瞪口呆,她之前一直聽秦恆強調西疆的可怕,可直到現在才真真切切體會到。
燕行風徐徐又道:“且此地不能久留,沼澤地中的紫霧短時間內是無毒的,但一旦滯留久了,就會讓人生出幻覺,最終不知不覺走進照着、或淪爲食人花的點心。”
魏青棠艱難地嚥了口唾沫,這豈不是說他們找不到路出去,就會死在這兒
靠,西疆這麼厲害的嗎
“找到了找到了”臧七突然叫起來,幾人精神一振,只見他指着一個方向道,“就是那兒,那兒就是生路”
這八尺高的苗人說完就衝出去,三人臉色大變
“臧七叔,別去”
“不能去,那是沼澤地啊”
只見臧七奔跑的方向正是一片泥濘的沼澤
阿昕大急,燕行風身形一閃掠出,拂塵如雪,纏住他的腰腹瞬間將人拉了回來。
拉回來後臧七就昏迷了,他臉上遍佈紫氣,呼吸也粗重得厲害,阿昕哭叫道:“是迷心障臧七叔中了迷心障,已經開始產生幻覺了”
“迷心障”魏青棠愣了下,只見燕行風臉沉如水,“就是紫霧,該死,想不到這麼快”
他說完伸指,連點了自身幾處大穴:“閉氣”
魏青棠搖頭:“我不行,我的內力支撐不了多久”
燕行風眉頭皺得更緊,這迷心障吸入越多,幻覺功效就會越強,他以內力還能支撐幾個時辰,可這一女一童又該怎麼辦其實這片沼澤地雖說兇險,但也就侷限於這片地方,他能以輕功強行飛渡,然而留下的這三個人怎麼辦,看着他們死在這兒嗎
燕行風心念轉過,這時阿昕也從木板車上跳了起來。
“阿爹、阿爹你來救我們啦”
他滿臉喜色地說道,可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空蕩蕩的一片,哪有臧老爹的影子
魏青棠連忙拽住他:“阿昕,醒醒,那是幻覺”
男童臉上有片刻的迷惘,他轉頭看了看食人花,又堅定搖頭:“不、不是幻覺,那真的是阿爹,他說知道我們有危險,所以特地來救我們的”
阿昕說完就要掙開她的手,有了臧七那個前車之鑑,魏青棠哪兒敢鬆開,只緊緊拉住他向燕行風求救:“燕大俠”
燕行風掠來,豎掌劈在他頸後。
阿昕低呼一聲倒了下去。
魏青棠趕緊接住他問道:“燕大俠,接下來怎麼辦,知道路的都倒下了”臧七和阿昕是西疆本地人尚且如此,那他們兩個外鄉人又能做什麼
燕行風聞言倒是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轉眼功夫連倒兩人,這女人倒是沒半點慌亂
他沉吟片刻,終究將那話說了出來:“我只能帶一人走。”以輕功強渡,最多隻能帶一人。
魏青棠怔了怔,毫不遲疑地把阿昕交給他:“帶這孩子走”
燕行風皺眉:“你”
魏青棠道:“我不是要犧牲自己,燕大俠,你帶阿昕出去,找西疆的人,他們肯定知道改動後的陣法要怎麼走,到時候再折回來救我們,纔有一線生機”這幾乎是最好的辦法了,燕行風是外鄉人,他的話西疆人肯定不會信,只有帶上阿昕纔有一絲可能。
燕行風也不婆媽,抄起阿昕就要離開。
臨行前,他回頭看了眼魏青棠:“你的確配得上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