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固。
姬無悅冷着臉立於殿上,下面的白衣女侍跪了一地,都瑟瑟發抖。
“人呢”
姬無悅寒聲問道,其中一個女侍硬着頭皮道:“回、回女祭大人剛纔奴婢已經已經”她牙關哆嗦得厲害,話都說不出來了,姬無悅輕蔑道,“廢物。”
指尖微動,那女侍已面色大變。
就在這時
“慢着”
魏青棠趕進來,見着姬無悅要動手眉間不由浮起一分慍色:“她不過是個傳話的,你有什麼怨氣衝我來,別發作別人”
羅姑姑緊跟在後面,聽見小殿下這話眼前一黑。
母女關係本就緊張得很,這不雪上加霜嗎
然而姬無悅並沒有當場發作,那雙寒冰般的眼眸緊緊鎖住她問:“你,是在命令本祭嗎”
殿上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白衣女侍們把腦袋埋得更低,唯恐被牽連,而先前那個被點名的嚇得魂飛魄散,恨不得當場昏死過去。
誰都知道,女祭大人在聖教是不容忤逆的,魏青棠這樣做,只會讓她受到的懲罰更狠。
女侍連滾帶爬道:“小殿下、求小殿下不要因爲奴一個賤婢和女祭大人起衝突”
羅姑姑亦道:“小殿下不可,還不快向女祭大人道歉”
魏青棠看着驚慌失措的女侍和擔憂老嫗,眼底劃過一絲黯色,她替人出頭,可惜人家並不領情。
不過她面色不改,仍淡淡道:“我又沒說錯,爲什麼要道歉。”
鴉雀無聲。
女侍險些昏死過去,有那麼一瞬間羅姑姑都嚇變了臉色。
不過,本該大發雷霆勃然震怒的女祭並沒有動怒,相反,那張冷逾冰霜的臉上反而露出一絲滿意。
“不錯,總算有兩分聖女的氣勢。”
這話始料未及,羅姑姑長吁口氣,那名女侍直接癱軟過去。
姬無悅道:“退下。”
如蒙大赦,女侍們紛紛退出大殿。
姬無悅注視着魏青棠,忽道:“你去見他了”
“是。”
“誰準你去見他的”
語聲一寒,大殿上壓力劇增。
魏青棠卻已習慣似的,坦然道:“他是我夫君,我爲何不能見他。”
姬無悅目中寒芒一閃,緩緩吐字說道:“他是聖教之敵,你必須親手殺他。”
魏青棠揚眸:“若我不答應呢”
姬無悅斷然拂袖:“不可能”
魏青棠氣笑了,這位女祭大人明顯在聖教一言獨大,已經習慣了所有人按照她的吩咐行事。可惜她不是聖教的人,便梗着脖子懟回去:“爲什麼不可能,雲殊是我夫君,我和他同生共死已定鴛盟,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傷他”
女祭眼底冷光暴漲,手一揮巴掌就要扇下。
羅姑姑登時上前一步叫道:“女祭大人請三思啊”
姬無悅看着她那死心塌地的模樣目眥欲裂,強壓着火氣字字道:“姬流霜,你不要以爲是本祭的女兒就能肆意妄爲,若敢妨礙聖教,無論是誰,定殺不饒”
魏青棠看着她那狂怒模樣心裏也嘆氣,其實女祭說得沒錯,她若不是仗着血緣,早就死上千百次了。
可惜生母和夫君打架,她這個夾心餅乾總得做點事
眸光輕動,忽然伸手捂住嘴,作乾嘔狀。
姬無悅一愣,羅姑姑也愣住了。
後者趕緊跑上來扶住她:“小殿下、您這怎麼又不舒服了”羅姑姑邊說邊給她拍撫後背,姬無悅皺起眉頭,慢慢念道,“又”
羅姑姑點頭急道:“是啊女祭大人,剛纔在房間小殿下也是這般,又想喫酸又幹嘔”說着猛地意識到什麼,瞪大眼問,“小殿下,你莫不是在犯惡心”
魏青棠爲求逼真是真在嘔,險些將苦膽水也吐出來了。
羅姑姑見狀立刻擡頭看向姬無悅:“女祭大人,她這是”
“住嘴”
姬無悅喝斷,盯着女兒的眉目也浮起一分懷疑。
喜食酸物,又幹嘔不斷,這分明就是有喜的徵兆。
可怎麼就那麼巧呢,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會兒有了
羅姑姑跟在她身邊多年知道心意,忙替魏青棠解釋:“女祭大人,這應該是真的,剛纔老奴親眼看見小殿下這樣,還發了脾氣摔碗,您知道的,女人只有在懷身子的時候纔會喜怒不定焦躁得很,小殿下她她是有喜了”
聽羅姑姑激動說道,魏青棠的心也落了地。
不枉她做這場戲,讓羅姑姑來說,肯定比她說更有說服力。
果然,女祭臉上出現怔愣之色,片刻才煩躁問道:“是誰的”
魏青棠額角一抽想不到她能問出這話,羅姑姑趕緊堆笑:“女祭大人還能是誰啊,肯定是宸王爺的”
“哼”
姬無悅冷哼,說起雲殊她就有無窮的火氣。
羅姑姑小心翼翼地問:“女祭大人,既然小殿下和宸王都有了骨血,您看是不是”
話音未落,姬無悅寒聲喝斷:“急什麼,她說是就是了嗎去把巫醫叫來,好好診脈”
魏青棠聽了心頭咯噔一聲,她這身孕都是裝出來的,一把脈不是露餡嗎
奈何羅姑姑以爲是真的,連聲笑着應了出去傳人。
不一會兒功夫,巫醫就到了,姬無悅大概也急着知道真相,直接免了他的禮叫去診脈。
巫醫道:“小殿下,請伸出右手來。”
魏青棠心亂如麻,藉口道:“男女授受不親,我不讓你看”
巫醫只好耐着性子解釋:“小殿下請放心,屬下不會碰觸到您,只用金絲懸診”他邊說邊取出一根紅線,說只用將紅線一端系在她手腕上,他便可憑另一端號脈。
然而魏青棠哪裏肯依,只硬着頭皮強撐道:“不,不行”
姬無悅這時也看出不對,目冷如刀:“不肯診脈,是心裏有鬼嗎”
魏青棠被她戳破心下大急,羅姑姑在旁邊道:“小殿下您別使性子了,趕緊讓巫醫給您看看吧,若真有了,那可是大喜事啊”
這時殿外傳來一聲嗤笑,卻是阿蓮娜輕煙似的飄進來。
她先對着姬無悅行禮,而後譏諷地盯向魏青棠:“羅姑姑,若流霜妹妹真的懷上了,您以爲她會這麼推三阻四的嗎”
羅姑姑向來不喜阿蓮娜,此時聽她話裏有話臉色也淡下來:“阿蓮娜公主怎麼來了”
她稱她“阿蓮娜公主”而非“聖女”,分明就是在提醒她身份
假的就是假的,永遠成不了真的。
阿蓮娜恨得掐緊手指,若不是女祭在場她真想殺了這老賤奴
姬無悅居高臨下,淡淡道:“阿蓮娜,你怎麼過來了。”
阿蓮娜強忍住心頭滔天恨意,面上綻出一個大方得體的笑:“母親大人,阿蓮娜是聽說羅姑姑剛纔急忙在找巫醫,以爲是母親大人身體抱恙,所以特地帶來一羣巫醫供您挑選。”說罷,雙手輕拍,宮外魚貫進來十幾個巫醫,有男女有女,看上去都醫術精深。
姬無悅面色微緩,點了點頭:“你有心了。”
雖然這阿蓮娜並非她親生女兒,然而是她一手教大的,平日裏乖巧懂事,比起一味胡鬧的流霜的確更合她心意。
阿蓮娜見狀更是得意,趾高氣昂地瞥了眼魏青棠,笑道:“流霜妹妹,既然是你有孕這樣的大喜事,那確實輕忽不得,這樣吧,你既不喜歡男巫醫,正好我帶來的這些人裏也有女醫,就叫她們給你診診脈吧”言罷,右手邊一個女巫醫應聲而出。
魏青棠哪想弄巧成拙,本想借此誘女祭解蠱的,最後會發展成這樣
她看着阿蓮娜虎視眈眈就知道今天不能善了,無奈伸出手去
不管怎麼樣,她有姬流霜這層身份聖教就不會真的對她動手,可是雲殊呢,他如今眼睛看不見了,牽絲蠱又如此霸道詭異,難不成真要就此放棄
她心念電轉,只道要不然就能體質特殊作爲藉口。
反正兒時養母溫氏給她泡過藥草,改變過體質,也許能就此忽悠過去
正想着,那女巫醫臉上神情一僵,又仔細把了好幾次脈。
阿蓮娜已斷定她在撒謊,因而環起手臂優哉遊哉道:“怎麼樣,巫醫,是不是沒有身孕”
“不。”女巫醫沉默了好一陣兒,才艱難地開口,“小殿下她,的確有身孕了。”
“”
所有人都愣了,包括魏青棠在內。
羅姑姑最先反應過來,老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你說得是真的,小殿下真有身孕了”
那女巫醫本是阿蓮娜的人,但女祭在前也不敢撒謊。
她退開幾步對着姬無悅躬身:“女祭大人、羅姑姑、聖女,此脈按之流利,圓滑如按滾珠,確實是喜脈無誤。”
阿蓮娜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姬無悅一時也蹙起眉頭,有些沒弄明白怎麼回事。
瞧她先前那樣,應該是謊話無疑,但又怎會真的有喜
阿蓮娜醒過神來,怒道:“這怎麼可能,是不是你診錯了快,你去”她又推了個巫醫過來,魏青棠因着那女巫醫的話尚在發愣,也沒拒絕就讓搭脈。
結果
“回聖女,這就是滑脈女子有此象的確是有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