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岑家在洛陽的名聲就不壞,開辦學堂、樂善好施,百姓們誰不讚一句好
可就從一個月前,那勞什子宸王突然要過生辰宴,賦稅加徵了一半,東林書院又接連死了三個人,這纔在民間怨聲載道
現如今岑家站出來說,他們寧可花銀子幫李母打官司,也要證明自己清白,百姓中間也不乏有明理的,當下冷靜下來,就覺得事情未必是外面傳得那樣。
“岑老太爺樂善好施,每年大旱都救濟災民,怎麼會做出那種事”
“是啊,我原先就覺得奇怪,你說害人都要有理由的,岑家好端端去害幾個學子做什麼”
“這裏面說不定有什麼誤會,你看李勝他娘把東林書院都給燒了,岑家也沒拿她怎麼樣,還反而給她送銀子”
“就是就是,鬧不好真是誤會了他們”
風向陡轉,百姓中間也漸漸開始替岑家說好話,不再是先前一面倒的局勢。
魏青棠讚賞地看了眼岑燁,這位表兄關鍵時刻還挺得住,繼而擡眸,定定望向馮師爺:“馮師爺,你看,這銀子我們也送了,苦主和我們也都在場,你看什麼時候請大老爺開堂,審審我們這樁千古奇案啊”她最後“千古奇案”四個字咬得極重,脣角似笑非笑,諷刺意味十足。
馮師爺眼皮一跳,果不其然,人羣紛紛道。
“不錯,馮師爺,快開堂吧”
“都一個月了,這案子總得有個了斷”
“既然岑家都這麼說了,請大老爺升堂受審”
“對,升堂”
那些原先聲討岑家的聲音全變成了升堂審案,馮師爺腦門上冒出一大片冷汗,怎麼也沒想到局勢會變成這樣
魏青棠冷睨着他,暗道他既想利用民情來倒逼岑家,那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叫他自己來試試。
岑燁和岑琰也激動得很,特別是岑燁,爲此事跑了五六次都無功而返,此刻連忙抱拳道:“不錯,馮師爺,請彭知府開堂公審此案,我岑家上下感激不盡”
馮師爺面對這麼滔天的聲勢,不得已後退幾步,他擦擦冷汗道:“這個、這個我做不了主”
岑燁想說什麼,魏青棠嗤笑一聲,懶洋洋道:“不是吧馮友全,你身爲師爺,官居從九品,居然連個小小的案子也接不下來”頓了頓,話鋒突轉,“莫不是你不想接、不能接”
馮師爺被戳中心虛,一個勁兒搖頭:“不、不是”
“那就接”
不怒自威的聲音叫他下意識點頭,跟着回過神來惱羞成怒,狠狠瞪向魏青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官府門前指使本官做事你到底是什麼人”今天這一切明明都發展得好好的,可就是這個女子出來,說了幾句話,就把局面全盤翻轉
馮師爺瞪得眼珠子都快出來了,右手高擡,只等她報出姓名就以干擾官府之罪把她拿下
魏青棠怎不知他在想什麼,脣畔輕揚,一絲笑意不屑且譏梢:“我是什麼人馮友全,枉你左一個宸王右一個岑家,怎麼,連本王妃是誰都不知道”她說出“本王妃”三個字,馮師爺臉色大變,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這一段話說出來,百姓們也跟着一個個瞪大眼睛。
於他們而言,京城就很遙遠了,那什麼宸王殿下、宸王妃就更加遙遠故而聽到這個眉目清傲的女子說自己是宸王妃,所有人的第一個反應不是憤怒也不是下跪,而是呆愣愣望着,好像在看什麼珍稀寶物。
岑燁倒吸口涼氣,沒想到表弟妹會以這種方式表明身份。
岑琰卻皺了皺眉,神情頗爲複雜地望着她。
魏青棠坦然接受各方視線,眸光最後落到馮師爺臉上:“怎麼,馮師爺這是不信嗎梅一,將你的令牌給馮師爺看看。”她說畢,守在她身邊的梅一面無表情走上前,摸出一塊玄鐵鑄造的令牌,那令牌正中刻有一個“宸”字,正是宸王府的標識。
馮師爺一看見令牌,登時兩腿打抖,差點沒一屁股坐下來。
他哪能想到,宸王府的人竟到洛陽來了,來的還不是一般的小魚小蝦,竟是宸王妃
“馮師爺,現在信了麼”魏青棠笑吟吟問道,清脆的語聲在他聽來宛如閻羅催命。
馮師爺一個激靈,猛地跪下來:“下官馮友全,拜見宸王妃”
他這一跪,衙門的官差捕快齊刷刷跟着跪下來。
接着,百姓們也紛紛跪倒,齊聲道:“拜見王妃娘娘”
眨眼的功夫,四下人羣全部跪下,只有魏青棠和梅一,還有岑琰站着。
岑燁狠狠扯了下他:“琰弟”規矩就是規矩,在京城,他見着表弟也是要行跪禮的。
可岑琰不知在想什麼,愣是梗着脖子不肯低頭。
魏青棠餘光瞥見了,暗暗好笑,她故意裝作沒看見虛擡手道:“起來吧,大家不必多禮。”
“多謝宸王妃”
嘩啦啦一羣人站起來,馮友全滿臉堆笑跑過來:“宸王妃,您大駕光臨怎麼也不知會一聲,好叫我們前去相迎啊快,快請到官府裏坐坐,小的這就去通知老爺”
魏青棠聽他的稱呼,先前還是“下官”,這會兒就變成“小的”了。
暗暗發笑,面上卻若無其事道:“馮師爺,本王妃來洛陽是爲探望外祖一家,誰知遇上這麼件事兒。”
馮師爺連連賠笑:“是、是,都是小的無能,叫岑老太爺一家受委屈了”
魏青棠淡淡道:“委屈談不上,就是得請馮師爺儘快讓彭知府升堂開審,這件案子一日不弄清楚,岑家也好,枉死的李勝還有另兩名學子,以及他們的家人都一日不得安寧。”
話到這個份兒,哪怕馮師爺有天大的不願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他不停點頭:“是,王妃說得是,小的一定請知府老爺儘快升堂”
“儘快”魏青棠掃他眼,“明日成嗎”
“這”馮師爺還想再往後拖延,可擡頭碰上梅一冷酷無情的目光,登時一個寒顫道,“是、是,明日一定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