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大爺二爺,您三位還是在院子裏等吧”
老管家弓着身子,黑夜看不清表情,可話中還是能聽出兩分尷尬。
走在前面的岑老夫人心頭一涼,幾乎預料到屋裏發生了什麼,她推門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哆嗦,這時一隻溫暖纖細的手覆上她的
魏青棠道:“外祖母,我陪您進去吧。”
岑老夫人看着夜色下清麗堅毅的女子,慢慢點了下頭,推開房門,一大股酒味撲面而來,同時散出來的還有股耐人尋味的氣息。岑老夫人這麼大歲數什麼沒見過,身子一抖,立刻有些絕望地閉上眼
完了,這味道
燁兒他當真是糊塗啊
岑老夫人渾身發顫,險些站不住,魏青棠急忙扶住她,低聲道:“外祖母,看清楚再說,也許不像您想得那樣呢”
岑老夫人苦笑着搖頭,鼓起勇氣睜眼望過去,屋子裏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男女散落的衣裳,茶具、瓷器倒了一地,可見方纔的激烈程度,而屋內最深處的牀榻邊,岑燁衣冠不整地坐在那兒,雙目呆滯,失魂落魄,他身後,芙蓉帳內一個纖細柔弱的女子躲在被子裏,看不清面容
這幕讓岑老夫人如遭雷擊,眼前一黑,直挺挺向後倒去
“外祖母、外祖母”
魏青棠連忙把人扶住,用力掐她人中,岑老夫人悠悠喘上口氣,臉色卻蠟白如紙。她指着岑燁,顫聲道:“好、好你真是好樣的”
被抽空了魂的岑家公子這纔回過神,雙膝一彎,重重砸在地上:“奶奶燁兒不孝,燁兒不孝”他一頭磕在地上,整間院子都能聽見這個聲音,岑老夫人痛苦地閉上眼睛,幾乎沒辦法面對這個孫兒。
屋外,聽到這番對話的岑家衆人臉色瞬白,岑老太爺胸口劇烈起伏兩下,大怒:“這個混賬,竟敢作出這種醜事,我打死他”
岑之陵抄起木棍就要衝進去,老管家和岑家二爺急忙攔下他。
“老太爺息怒、息怒啊”
“是啊父親,這事情還沒弄明白呢,您先別急。”
岑之陵怒火上頭,指着屋內狂吼:“弄明白,還要怎麼弄明白分明就是那混賬借酒亂性,他、他竟敢作出這等有辱門楣的事來,老夫容不得他,滾開”
這位老太爺什麼脾氣大夥可都知道,性烈如火,年輕的時候皇帝都敢指着鼻子罵。這會兒見他舉起棍棒,都不由自主得退開。
老管家暗暗叫苦,老太爺收拾大少爺就罷了,可那位姑娘還在屋裏,這要傳出去叫她日後怎麼做人啊
就在他無計可施時,一道人影突然走出,青衫雪氅,攔在屋門前恍如青山不可逾越。
岑之陵濃眉一挑,喝道:“王爺,讓開,這裏不關你的事”
雲殊紋絲不動,薄脣輕啓道:“本王的王妃在裏面,請留步。”說是請,可語調沒半點商量的意思。梅一竹一相視一眼,翻身躍過人羣,像兩尊門神似的牢牢守住門口
在場衆人都捏了把冷汗,不過老管家等人卻鬆了口氣。
還好,這世上能治得住老太爺的,除了老夫人還有一位宸王
屋內,一片死寂。
岑燁跪在地上,久久沒有擡頭,岑老夫人也跟雕塑似的,完全僵在那裏。
魏青棠看着這幕蹙了蹙眉,眸光掃過牀榻上酷似唐如音的女子,心中也暗暗奇怪。
今晚在東陵閣,她就察覺到這位唐家小姐有異,可沒想到會作出這種事來。不過當時她就派四丫通知了五毒仙,以五毒仙對岑燁的上心,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正想着,眼角餘光突然掃到一條小蛇。
那是五毒仙的金絲細蛇,嗖地竄上牀榻,鑽進被子裏
魏青棠原想制止,可看着那蛇並無攻擊之意,反而極親暱地纏上女子手腕
心頭恍然,明白之餘又不由苦笑。
五毒仙啊五毒仙,你這是何苦呢
“燁兒,你說說吧”這時岑老夫人疲憊地合上眼,終於開口了,“這是怎麼回事。”
岑燁面如死灰,慘笑了聲道:“奶奶,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孫兒孫兒無話可說”他咬緊牙,對着岑老夫人重重磕了三顆頭,這幅完全不辯解的模樣讓岑老夫人也寒了心,暗道恐怕真如老太爺所說,是他酒後亂性犯下大錯
這時,院外傳來吵鬧聲,一個耳熟的聲音大聲罵道:“讓開、給我讓開我妹妹在裏面呢,你們攔着我幹什麼”
那聲音方落,又一道威嚴的老婦聲音響起:“岑老太爺,老身敬重你的學識爲人,可如音是我唐家嫡女方纔,她的貼身丫鬟說親眼看見她被岑大公子拉到此地,然後一直沒出來,請你們讓開,叫老身和良兒進去找一找”
這兩個聲音不難分辨,一個是唐如海,另一個是唐老夫人
岑老夫人臉色霎白,身子搖搖欲墜,那牀榻上的女子雖沒露正臉,可看衣着、首飾全都是唐如音的,答案已經昭然欲揭,如今她的祖兄就在外面老太太手抖得絹帕都握不穩了,只道今天這事一出,岑家聲名盡毀,岑燁這孩子也會淪爲人人唾棄的淫賊。
然而,魏青棠卻不這麼想。
她覺得一切太過巧合了,“唐如音”和岑燁剛出醜事,唐家人就找到這兒而且今晚宴席上,明明就是唐如音自己跑到後院去的,怎麼又成了岑燁脅迫她
這裏面的祕密太多,魏青棠眸光一轉,對岑老夫人道:“外祖母,既然人都來了,咱們還是去見見吧。”岑老夫人心神大亂,只能依她說得去做,魏青棠又叫來兩名丫鬟幫他們更衣,隨後陪着岑老夫人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