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河逆行 >第一百二十章:仇人相見
    宋翊等人回到居雲山莊,李金元等人各自帶傷,均都回去修養,另有幾個傷重些的兄弟也不過都是外傷,便自行去找殿內的郎中治傷,料想也無大礙,宋翊則直接去向武將覆命。

    “講武堂”內,宋翊向着司馬烈深施一禮,還未等開口說話,司馬烈便趕緊招呼宋翊坐下飲茶卻不急着談論公事。

    飲罷香茶,司馬烈笑吟吟地說道:“宋兄弟此行,調度得當,有勇有謀,不但公事處理得妥當,而且本殿未損一將,實屬首功一件。其中雖然有些波折,但宋兄弟到底是少年英雄,就算一流高手也不在話下,來日必得重用。”

    宋翊聽罷,心中驚訝莫名。自己一回到居雲山莊便直接前來複命,司馬烈從何處知道得這般詳細?宋翊壓下心中疑惑,面上不露聲色,口上答道:“全是弟兄們人人浴血而戰,宋翊怎敢居功。”

    兩人再聊幾句,不過都是左將的溢美之詞,宋翊越發覺得有些惶恐,推脫有事在身便告辭離開。

    宋翊總覺得將九爺獨自扔在雲下客棧不是個事,這老頭子雖然時常嘴上逞強佔些便宜,但終究是個無兒無女行將就木的可憐人,自己應該多多關懷纔是。

    宋翊見到九爺,發現他這幾日住在雲下客棧到是精神了許多,不用走街串巷的外出討生活,身上也存下了幾斤肉來,不似之前乾枯模樣,多少恢復了一些生氣。再去仔細打量五叔雙眼,卻依舊是渾濁無神,顯然病情仍是毫無好轉。

    宋翊心中嘆息,人壽乃是天命,非人力可以逆改,無論對九爺如何優待,終究內疾難除,回天乏術。宋翊心中悲切,面上卻換作一副笑臉道:“九叔,幾天沒見,你這身子骨可是硬朗了。”

    九爺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糊弄我呢,我這幅老骨頭誰也不如我自己清楚。”說話間氣息短而急促。

    九爺喘幾口氣復又說道:“你小子把我一個人仍在這不聞不問,又上哪裏快活去了?”

    宋翊想了想,對於九爺也沒什麼可隱瞞的,於是將冀州雙刀門的事情簡略講了一遍。

    宋翊並非是沒有心計的人,只是一來覺得對九爺這人與江湖無關,聽來不過是個故事一般。二來,雙刀門的事情在他心裏一直堵得難受,今日一股腦的說了出來倒也暢快許多。

    九爺聽罷長嘆一聲,寬慰道:“踏上江湖路便是江湖人,入得易出得難,血雨腥風不由己。你本性並非好殺之人,這事由不得你。你不去,雙刀門依然要滅。

    更何況,只有一人因你而死,我想他本就命不久矣,與你酣暢一戰反而死得其所,去得也無遺憾。你大可不必因此過分自責。”

    宋翊仔細想了想,自己此行確實未殺一人,就連楊萬婁也只是因力竭而亡,心中倒也釋懷了一些。再一番琢磨九爺話中滋味,反倒有些世外高人的意思,不覺有些好笑。

    九爺看宋翊模樣,便又說道:“你這娃娃,九爺爺我見的世面多了。你武功再高,不到我這把年紀,世上的人情世故也還看不透呢。”

    宋翊趕忙連聲稱是,九爺又接着說道:“你可別怨我說你,這幾日沒有見你,現在突然冷眼一瞧,怎地眉宇之間多了幾分煞氣?”

    宋翊以爲九爺又在開他玩笑,於是笑着說道:“九叔,您老人家到底是做了一輩子貨郎,還是相面算命的?”

    九爺卻一臉正色地說道:“算命我倒是不會,但是這走江湖久了總會看點面相,遇到心眼好的就親近些,遇到惡行惡相晦氣當頭的就避遠着些。而且你這眉宇間的氣息比前幾日可是大不相同,多日未見,相比之下還是一眼得見的。”

    什麼事情就怕仔細琢磨,經九爺這麼一說,宋翊還真就覺得這幾日有些沒來由的心緒不寧,但卻明顯不是因爲雙刀門的事情。這種感覺是一種不可言喻的悸動,似乎是一種嗜血的可望,和自己這幾日因爲雙刀門的懊悔截然相反。

    又聽九爺繼續說道:“雖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心境還是不能亂,一旦心亂了就不是你自己了。”

    九爺這話說得又有些玄奧,宋翊不由得笑出聲來:“九叔,你怎麼跟道士、和尚說話一個樣子,我越來越懷疑你的身份了。”

    九爺卻說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就想起來了。聽說和尚有個靜心咒,倒不如你學來念念,應該有些用處。”

    經九爺一說,宋翊倒是想起來了,這靜心咒確實管用,尤其是配上空悟大師傳授的心法。但是自從宋翊發現真元與三脈七輪相互牴觸就沒再試過修煉三脈七輪,靜心咒也就沒再派上用場。現在又得經九爺提醒,一定要找個時間好好念念靜心咒。

    宋翊忽又想起,今天與司徒烈見面的事情,不由得喃喃自語幾句。

    九爺本就是個好事之人,這些天在雲居客棧也沒個事情,聽到什麼都要打聽兩句,邊接着宋翊話茬問道:“又怎麼了。”

    宋翊毫不在意地回道:“倒也沒什麼,只是我今天去向武將覆命,他好像對我在雙刀門的作爲,知道得很清楚。”

    九爺捋了捋鬍鬚,慢慢說道:“這也不稀奇,羣英殿的隱部便是負責打探各種消息的,是殿帥的親信耳目。”

    宋翊也曾聽高漢武說過隱部的事情,沒想到他們竟然將事情做到自己人身上,看來自己今後處事行動要加倍小心,轉頭想了想又問道:“九叔,這隱部的事情乃是羣英殿的祕事,您老是怎麼知道的?”

    九叔乾笑兩聲說道:“你不要小看這酒肆茶樓。尋常時,縣城裏的弓手、巡寨裏的土兵,巡邏捕盜時十有八九都是在這些地方探到的消息。就連朝廷皇城司,都有安插邏卒在酒肆茶樓。

    皆因,酒肆茶樓的閒客來自五湖四海,信口開河之時什麼事都能說得出來。這雲下客棧便是羣英殿的事情聽到的最多,我久居此處知道的比你還多。”

    宋翊心想,這九爺還真有些用處,過去就是個走江湖的討生活的人,跟誰都是一面熟,大多數的人對他都不設防,肚子裏的消息不比那尤萬金少。

    二人聊性正濃,忽聽窗外有人咯咯輕笑。這笑聲來得突然,此時夜深人靜,聽來格外滲人。

    九爺的住處在客棧二樓,兩人在屋內閒聊,怎會窗外有人偷聽?宋翊只覺得此事必有蹊蹺,翻身從窗戶一躍而下,只見一個黑影向遠處樹林飄然而去。

    只看此人身法不過二流而已,宋翊展身形從後面一路緊追。雲下客棧本在山腳下,四周密林層層疊疊。宋翊追趕不過百步距離便已深入一片密林之中,卻已離那人影只有十步之遙。

    那人知道宋翊追到近前,忽然站定身形卻不轉身面對。宋翊放緩腳步慢慢逼近,口中問道:“閣下何人,引我入林爲的何事?”

    那人乾笑兩聲,聲音頗爲熟悉,竟令宋翊心生不祥之感。此時那人卻默默轉過身來,宋翊一見大驚失色,立刻倒縱兩步拉開當子橫刀借備,凝神以對。宋翊爲何如臨大敵,只因此人再熟悉不過。

    月在中天,皎潔明亮,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得一片平靜與祥和。月亮的光照在樹丫上,落下斑駁的黑影,零星的像是碎條兒掛在樹丫上一般。

    夜半時分,半空無雲繁星映襯,明月皎潔瀅如玉盤。樹林中二人四目相對,看得一親二楚,雙方眼中都是滿含仇恨與殺意。

    宋翊滿心恨意倒還說得過去,畢竟梁師成幾乎將他坑害致死,只不過幾天前纔剛剛修回了真元,完全脫離了死亡的陰影。而梁師成,不過是害人不成而已,又怎會對宋翊如此憎恨。要知道,這二人自打艮嶽一別,並無任何糾葛。

    梁師成見到宋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陰測測地說道:“乖徒弟,別來無恙呀。”閹人特有的尖厲嗓音配上不懷好意的語調,令宋翊不由地從腳跟升起一股寒意。

    定了定心神,宋翊昂首答道:“這位老丈,你我二人素昧平生,怕是認錯人了吧。”

    梁師成聽宋翊如此回答,不由得仰天大笑,那笑聲彷彿夜梟低鳴刮耳難聞。

    笑罷,梁師成復又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宋翊說道:“哼,也不知你得什麼機緣,不但保住了小命而且樣貌身形大變。但是你能騙的了別人,還能騙過我嗎?就算你死不承認也沒用,不管你是不是宋翊,今天你都得給我死在這裏。”

    宋翊心中明白,梁師成這人陰狠毒辣,說到做到,再裝下去也沒有用,索性倒不如問問他爲何追殺自己到此,難不成真的只是爲了殺人滅口?不過,時隔多年,這麼做又意義何在?

    於是,宋翊一抱拳朗聲問道:“梁總管,咱們有何恩怨,勞煩您老千裏迢迢找到這裏?過往之事我都不去計較,總管又何必念念不忘?”

    梁師成聽罷又是一陣大笑,笑聲中竟滿帶淒涼憤恨之意。宋翊與他相識之時,他都是以江湖前輩高人的面孔相見。後來事蹟敗露,便又露出陰狠的“隱相”嘴臉。此時,怎麼又成了個悲悲切切的老者?

    梁師成雙眼變得血紅,咬牙切齒地說道:“好好好,今天我就讓你死個明白。”說話時手指攥得咯嘣作響,雙眼死盯着宋翊,恨不得要將他的肉剜出來喫掉,真不知他哪裏來得這麼大的恨意。

    只聽梁師成咬着牙一字字說道:“你與禽天鵬脫獄之時,殺了負責看守禽天鵬的皇城司親事官蘇念,你可知那人便是我的唯一骨肉。”

    宋翊一聽驚駭非常,這老太監居然還有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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