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河逆行 >第一百三十二章:風雨欲來
    白衣男子雖已有三十五六歲年紀,但生得身形頎長皮白肉嫩樣貌脫俗,烏黑美髯打理的精整發亮,頭頂瑪瑙二寸小冠束髮,一身如雪白衣。

    這人雖然出口成“髒”,但不論衣着打扮還是舉手投足之間卻都是偏偏儒雅之風。

    鍾守離見來人對錢博光頗有成見,生怕傷了和氣,於是出聲喝止道:“來者何人?!怎生如此口放狂言!”

    那人向着鍾守離躬身一揖,卻對錢博光毫不理睬。朗聲答道:“在下乃是南榮世家,李自遠。方纔聽聞無恥之徒在此大放厥詞實在義憤填膺,還請法師見諒!”

    鍾守離聽後急忙還禮道:“原來是詞帝后人,失敬失敬。”

    那來者正是南唐後主李煜的後人李自遠。那李煜貴爲一國之君,坐擁淮南富庶之地,治國之事毫無建樹,偏偏做詞一途成就極高,因此被後世之人尊稱爲“千古詞帝”。

    錢博光聽到是李子遠,冷笑一聲說道:“原來是喪家之犬。”

    宋太祖建國之時,天下尚且四分五裂。除去關外大遼國不算,孟蜀、南漢、南唐、吳越、北漢等國各佔一隅。

    只因宋國佔了中原之地,吳越王錢俶便奉宋國爲正朔,曾出兵助太祖皇帝趙匡胤剿滅南唐。

    雖已時隔百年,但錢、李兩家仍然見地頗深。同是居住在京城,卻從不相往來。即使兩家後人素未莫面,但聽名號也是世仇。

    李自遠聽錢博光罵自己是喪家之犬,立即反脣相譏道:“我大唐起碼是堂堂正正力戰而亡,不像你吳越祖上六姓家犬,終生搖尾乞憐,最後不過也是兔死狗烹的結果。”

    吳越先後尊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和大宋等中原王朝爲正朔,並且接受其冊封。因此,李自遠將吳越錢氏罵做六姓家犬。

    錢博光冷哼一聲說道:“你們唐國李氏只會吟詩作對,治國之事一竅不通。我錢氏一族向來以中原王朝爲主,全是出於息兵安民之心,哪怕將江山拱手於宋人,也不讓百姓飽受戰火摧殘。”

    李自遠卻說道:“你出兵攻打我大唐之時卻沒也沒少搭上百姓的性命,攻我大唐是打,攻宋也是打。

    我家先祖與錢俶相約抗宋之時,北有漢國,南有吳越與大唐,他趙匡胤腹背受敵豈能有什麼勝算。

    那錢俶老賊可到識相,趙匡胤封他個天下兵馬大元帥,便爛頭卒一般地不要命打過來,到最後還不是一杯毒酒送上西天。那裏是什麼息兵安民之心,分明就是做慣了看家狗!”

    錢博光也不示弱:“你家老祖宗不也是主動貶損儀制,撤去金陵臺殿鴟吻尊奉宋廷,受了‘江南國主’的封號。只不過後來捨不得大好河山,才與宋廷開戰。

    到最後,李煜兵敗被俘,整日裏爲了個女人患得患失,做了一首《虞美人》惹惱了趙光義,在四十二歲壽辰之日,一杯‘牽機藥’送上黃泉路。”

    二人互揭瘡疤越說越狠,眼看已到劍拔弩張之勢,卻聽一旁鍾守離哈哈大笑。

    錢博光、李自遠同時望去,卻見鍾守離反而搖頭嘆息道:“二位都是人中龍鳳,一代英才,偏偏失了計較。

    你二人先祖都是在壽辰之日被被那趙光義毒殺,這趙氏一族最善陰謀詭計奪得天下,花錢巧語哄騙兩國君主相鬥從中漁利。

    時隔百年,兩家後人依然看不通透,實在可笑。你二人並非天生仇敵,實在是同命相憐之兄弟,唯有聯手向宋廷討還血債纔是正理呀!”

    鍾守離聲情並茂的一番言語,好像在二人頭上潑了一盆冷水。這二人頓時冷靜許多,什麼兄弟不兄弟的放在一邊不說。這兩家在此動起手來算是怎麼回事?正經事情沒辦反倒先拼個兩敗俱傷,宋廷倒是坐得安穩。

    李自遠年歲到底大些,辦事老成許多。先向着鍾守離躬身一揖道:“法師所說在理。”又向着錢博光施禮道:“錢家兄弟,在下實在口無遮攔,若有得罪之處望請海涵。”

    既然李自遠先落了面子,錢博光自然也不好硬挺着,畢竟二人沒有實在仇恨,還是大事要緊,於是連忙還禮道:“哪裏哪裏,我也有出言不遜之處,還請大哥贖罪。”

    錢博光轉頭又問鍾守離道:“法師,既然李兄也來了,咱們是否也該好好謀劃一下。”

    鍾守離一擺手道:“二位公子,並非貧道信不過二位。只是,我奉大夏國皇命在此招賢納士,正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稱了兩家斤兩,我纔好如實回稟皇上。”

    錢博光年輕氣盛,先發問道:“我手下現有甲士二十,法師要怎麼個試法。”

    李自遠也是不甘示弱,跟着說道:“我南榮世家的子弟隨我打前站的也有三十人,法師儘管吩咐便是。”

    鍾守離沉吟片刻說道:“宋廷派出百餘名鷹犬,分爲三路越過橫山進入這西北荒蕪之地。其目的就是衝着不夜宮而來,你二位可各擊一路。一來,顯顯手段。二來,以表結盟伐宋的決心。”

    錢博光立刻說道:“這有何難?殺那區區幾名十宋廷走狗不過吹灰之力。”

    李自遠也不甘示弱地說道:“這些宋廷走狗不過是爲我等伐宋之事前來祭旗而已。”

    鍾守離卻向着錢博光說道:“你們殺道盟的老對頭宋翊,便在東南方向,我看你去尋他便也是一舉兩得。”

    錢博光聽到其中又有宋翊的事情,只恨得牙根發癢,俊俏的面龐變得猙獰冷血,狠狠說道:“又是這個不知死的小子,他是鐵定了心思給宋廷賣命,今次定讓他有來無回。”

    錢博光言罷,也不顧在場之人,袍袖一揮足尖點地,兩個起落便出了殿門,彷彿眼中只有宋翊的性命。

    鍾守離看着錢博光的背影暗自點頭,錢氏之後果然英才輩出。單以輕功看來,這錢博光雖然年紀輕輕,卻已不在自己之下。

    李自遠卻是禮數週全,與鍾守離躬身拜別後才緩步離開,心中卻暗自慶幸:“幸好自己不是對上宋翊這一路。這個宋翊乃是江湖行會的主事,背後有禽天鵬那種強到不講理的人撐腰,誰要是惹上了他可是麻煩纏身。錢博光自去啃這根硬骨頭,自己隔岸觀火再好不過。”

    鍾守離見着二人走遠,轉身去往後殿。這後殿少說也有三四十間寬闊,卻只有一張書案兩把交椅,屋頂讓也燃着琉璃蓮花燈盞,卻沒有安放火盆,屋內氣溫比前殿低了不止一星半點。

    後殿交椅上早已坐着一人,微胖稍矮的身材裹着一身皁色錦緞長袍,外罩一件本色寬大狐裘。雖然衣着華貴卻不知樣貌如何,只因此人面上罩了一件牛革笑臉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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