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河逆行 >第二百五十六章:烈刃如焰
    往裏河在雖無輕身功夫,但他腳程極快,一口氣便跑出三四里遠。

    戲秋風施展輕身功夫纔可緊追其後,心中暗道:“這些党項人的煉體之術果然有些獨到之處。”四下張望,腳下雖然仍是一片白沙,卻也已遠離人羣、殿宇,於是向着往裏河在喊道:“行了,就這吧!收拾了你我還要趕回去辦事。”

    往裏河在聽到喊聲站定身形,捲起右臂的衣袖,指着小臂上焦糊的傷口,撇着嘴角笑道:“看,這是姚廣鶴留下的。我敬他是個好手,希望你不要比他差。”說話時,口中噴吐出濃濃的熱氣。

    戲秋風仿若面罩寒霜,冷冷說道:“我定然不會讓你失望,只不過,我給你添的傷口會在你的脖子上。”

    姚廣鶴臨來之前,已經順手取下金脊劍,此時將它插到沙地上,補充道:“就用這柄劍。”

    而此時,往裏河在卻不似之前石雕一般。片刻的奔跑已經讓他熱血沸騰,體內奔騰的烈火已是不吐不快,雙目中似乎燃燒着盼戰的火焰。對上那熱烈飢渴的目光,戲秋風也是一愣:“怎麼換了各地方好似變了個人一般。”

    卻聽往裏河在興奮地狂笑道:“好了,剛剛這一路跑來已是熱過身了,那直接從第二段開始吧。”說罷,一抖點金劍,一團洶涌熱浪向着戲秋風撲面而來,口中喝到:“烈刃如焰!”

    人身上的肌膚毛孔可在行動之時散出汗水熱氣,以排解內腑筋肉產生的內熱。往裏河在身上毛孔全部閉死,稍有動作便會積存起大量內熱,蒸烤內腑筋肌,讓他終日飽受煎熬。

    幸得鍾守離幫他喚醒真元,傳授內功法門調控內熱,教授火神劍法宣泄淤積火氣,才能得以偷生。

    方纔一路奔跑,往裏河在已經積存了一身火氣,此時源源不絕地注入劍身,劍身溫度越來越高,彷彿剛從爐膛中取出一般,湊得近些便可感到火焰一樣的灼熱。

    只見往利河在劍如暴雨,星星點點將戲秋風全身罩住。劍式詭異變化莫測,時而如蜻蜓點水靈動跳躍一沾即離,時而圈轉纏繞含而不露陰險毒辣,劍尖幻化出無數虛影,將戲秋風裹得嚴嚴實實。

    且那重重劍影,真個好似片片火焰,掃過肌膚可令毛髮捲曲,竟會生出灼燒之感。

    往裏河在的“烈刃如焰”,本就是脫胎於六壬化神劍的兩式火神劍法。且這兩式劍法關乎他自身生命,更是忍痛苦練,幾乎不眠不休。

    往利河在不但心智異常堅韌,而且天賦過人。他將這兩式劍法柔和一處,按着自身特點揚長避短,使出來更加精妙。

    戲秋風心中驚訝之極,原本只以爲姚廣鶴被這生番以巫術惑心纔會落敗,怎料這人劍法竟然如此高明,而且內力也十分深厚,竟能支撐如此大耗內功的狂猛劍招毫無阻滯。

    往利河在只要力氣不竭,火氣便會源源不斷。這種筋肉之力直接轉化爲內力的事情實在罕見,打鬥之時真氣用之不竭頗具優勢。

    往利河在劍影越來密,劍上的溫度也越來越高。戲秋風被重重劍影圈在中間,彷彿置身烤爐一般。

    但是,戲秋風的性格絕對有悖常理。大多數人通常都會被周遭的氛圍感染,投入其中。但戲秋風卻是屬於極少數的那類人,越是激烈熱血的場面越是冷靜,他似乎不會被任何事情所觸動,時刻保持着清醒的頭腦。

    火神劍本就是幻化迷離的劍法,“烈刃如焰”以此爲根基自然脫不出這個影子。冷靜的戲秋風雙目如炬去僞存真,雙劍舞成一個銀球,將點金劍一一擋下。

    十幾年前,清脆的山林之中,兩名血氣方剛的天才少年,一個儒雅文靜,一個灑脫自然。雖然年少的,但他們各自對武學之道都有着不同的領悟,要以劍法一較高下,確實心中的想法。

    坤復劍法,源於對周易六十四卦中“復”卦的深刻領悟。“出入無疾,朋來無咎,反覆其道。”始終貫徹君子以厚德載物,動則震驚百里,萬物復萌的宗旨。

    詠柳劍法,以詩爲境。笞劍柔若柳,萬條綠絲絛,春風輕撫過,萬劍鍼芒到,風回百轉中,又作鞭千條。要訣乃是柔中得鋼,似慢實快,以巧破力。

    若論博大精深,無疑是坤復劍更勝一籌。此劍明悟於大道之源,羣經之首的設教之書——周易,其中蘊含天地萬物的興衰至理。

    而詠柳劍法相比之下,幾乎可以說是無理無綱,隨意之極。

    但天下武功,能否使得完美無瑕,卻又因習練者而異。像那六壬化神劍,雖然冠絕天下但又有幾人能練到張虛白的境界。

    因此,若是武功與人相得益彰便是上乘。而這戲秋風,表面懶散毫無生氣,與生機勃勃的春意毫不相干甚至格格不入。

    然而,他的懶散卻只是因爲對世俗的乏味,實則卻更加親近自然,更加熱衷於用心感受天地。再加上他洞悉一切的雙眼,與生俱來的聰慧,便是詠柳劍法最契合的人。

    天下間,任何武功都有破綻,只是有些武功用繁複的招式掩蓋了破綻,而有些武功則是變招迅速,在還未被人發現破綻之時已經變招,還有些武功卻是環環相扣生息不停破綻永遠不定。

    這種武功幾乎可以說是沒有破綻,比如六壬化神劍,生息不停永遠在變化,即使有破綻也難以把握。而二十年前的坤復劍還遠遠沒到那種可以掩蓋破綻的水準。

    二十年前,若說姚廣鶴與戲秋風是朋友,到不如說他們是孩童玩伴。因爲,姚廣鶴從沒覺得戲秋風可以和自己相提並論。

    姚廣鶴本是出生於書香門第,幼讀詩書過目不忘,自小便在褒讚中成長起來,他從未想過有人會超過他的才智,起碼眼前這個懶散成性不學無術的人肯定不行。

    而現實恰恰讓他出乎意料,戲秋風不但聰慧過人,而且他的雙眼,似乎能夠洞察一切。

    戲秋風的詠柳劍法,實在毫無看點,唯一的特點就是快。但配上戲秋風的雙眼與靈活的頭腦,卻讓詠柳劍有了根本的改變,他將“快”變成了“巧”!

    就像他的爲人一樣,事事取巧。這種“巧勁”,在劍法比試之中變得十分可怕。戲秋風總是能洞察先機,迅疾的笞劍守得綿密,滴水不漏。

    而這就給了戲秋風充分的時機觀察,找到對手劍法上的破綻,攻則巧妙快捷,往往一劍定乾坤。

    姚廣鶴就敗在了戲秋風的一劍之下。只這一劍,便透過重重封鎖挑去了姚廣鶴的高傲與輕慢,也讓姚廣鶴看到了在戲秋風心中隱藏着超脫人世的智慧。從此,姚廣鶴對戲秋風心悅誠服。

    往利河在的“烈刃如焰”將戲秋風團團圍住,但他無論將劍使得多快,也難傷戲秋風分毫,因爲戲秋風的笞劍更快。

    戲秋風明顯感到周遭的氣溫在不斷升高,但無論在任何境遇之下,即使身處絕境也無法動搖他的心智,他正在冷靜地觀察往裏河在的每一個動作。

    防住每一劍的同時,戲秋風仔細地甄別着每一個漏洞,記住對手的每一招劍法。

    在戲秋風的面前,若是重複同一招劍法,那會是相當危險的事情。但,即使劍法有一萬招也終會有重複之時,尤其是當面對戲秋風這樣近乎完美的防禦時。

    戲秋風與姚廣鶴一樣,都不會急着出手,而是仔細分析敵人的招式。他們都是以智取勝之人,但戲秋風比姚廣鶴更勝一籌。因爲他守得更嚴密,看得更透徹,分析得更快,出手更加精準。

    秋意輕撫過,萬劍鍼芒到。戲秋風左手劍架開點金劍,右手劍直奔往裏河在腋下。

    往利河在已是第三次使出同樣的招式,戲秋風有十足的把握,這一劍定可刺中。

    腋下乃是人身要害,離着心臟最近。這一劍若是刺個正着,往裏何在不死也只下剩半條命。

    笞劍鋒銳的劍鋒離着往利河在的腋窩只不過一寸左右,卻是再也刺不下去。

    往裏何在粗大的手掌緊緊地攥住了笞劍的劍身。笞劍三棱形的劍身雖然也可割破肌膚,但終究不及普通劍刃便於切割。

    往裏何在皮糙肉厚,手掌中滿是老繭,此時緊緊地攥住笞劍卻絲毫不傷,嘿笑道:“這樣細巧的東西也能傷人?你也太不將我們党項武士放在眼裏了。”

    戲秋風沒想到往裏何在如此生猛,竟然敢於以手攥劍,暗中調運真氣便要將劍抽出來,順勢割下他半個手掌。怎料,那點金劍上突然“砰”地一聲騰起火焰,猛然間一股熱浪撲面,令戲秋風不由得心中一驚。

    往裏河在與戲秋風纏鬥良久,體內淤積的火氣愈發熾盛,已是洪水摧堤不泄不快。他順勢將大量火氣注入劍身催動火符,引發真火三段——“流刃溢火”。一陣爆燃過後,點金劍上已然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火焰。此時,戲秋風不再認爲這“真火三段”是騙人的巫術把戲。

    一路上,他強壓心中悲痛,讓那活命回來的兄弟將姚廣鶴遇害的過程反覆演講,越是細節之處越要仔細求證。

    那兄弟武功平平,看不出往利河在劍法中的門道,但對點金劍上噴吐火焰之事卻是銘記於心。

    戲秋風反覆斟酌,也只當那是巫術把戲之類。此時盡在咫尺,見到點金劍上果然騰起火焰,灼灼熱浪撲面生痛,心中再無懷疑,若是遲得半步定然也是烈火焚身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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