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河逆行 >第二百七十五章:不夜雷鳴(四)
    那出手偷襲張虛白的高手,中等身材,身穿一襲黑色大敞,內稱黑色長袍革帶束腰,面上卻戴着一副笑臉面罩,正是久梁津榷場的笑先生。

    原來笑先生早知那野辭康山絕非張虛白的對手,於是屏住氣息藏身暗處,以待絕佳時機偷襲。

    那野辭康山一擊得手竟在原地發起狂來,卻聽笑先生急喝一聲:“別大意,張虛白沒那麼容易死。”

    說話時,笑先生自己也未停歇,暗自將真氣催到極致,又聽一聲更加響亮的破陽爆鳴,功力再升一節,衣袖被內力撐得鼓脹欲裂,準備出手給張虛白致命一擊。

    笑先生已將內功提升至真氣化形的境界,雙拳上各籠罩着一個淡淡的拳影含而不發。

    只見他縱身而起,躍至張虛白上方兩仗高矮,準備隔空打出雷霆一擊。

    怎料眨眼之間,張虛白趴伏之處竟然空無一物,笑先生登時心中一凜。趕忙擡頭,卻見張虛白不知何時已然到了自己上方。

    張虛白鬚發怒張,雙目精光爆射,顯然是動了真火。口中喝道:“司徒牧,你找死!”

    自從斬殺自在天魔之後,數十年間未曾有人可與張虛白比肩,也無人敢去挑戰高高在上神明。今日,這些宵小鼠輩竟以卑鄙手段連番暗算,令他受傷。

    張虛白幾十年潛心修道打磨出的心性早已被消磨乾淨,就算真神仙也會發火。

    天神起火便是雷霆之怒,笑先生激發出幾十年積存的內功真氣,又是否抵得住張虛白的雷霆一擊。

    張虛白調運真氣,雙拳裹上淡淡的金色光華。法陣立時感應到張虛白的金性真氣,十幾道紅色雷光從法陣中升起,蜿蜒地射向張虛白的雙拳。

    張虛白金色的雙拳纏繞着十幾道紅色的雷電,居高臨下砸了下來,真如天神降罰一般。

    有道是,雷動四野震八方,天降霹靂懲妖邪。

    笑先生離着張虛白近在咫尺,深深感覺到這一擊之力非同小可。只見他雙拳合一,擊出一個麥斗大的青色拳迎了上去。

    青色拳影在張虛白堅硬的金拳與閃電的合擊下立刻粉碎,張虛白的拳頭尚有三成餘力重重砸在笑先生的額頭上。

    笑先生尤如被十幾斤的鐵錘當頭痛擊,直接從天上跌倒了地面。

    張虛白雷電入體也不好受,只覺得全身酥麻,彷彿無數的火蟻沿着手臂迅速爬過全身,肌膚上彷彿被火焰燎過一遍。

    這法陣中的雷電也分五行,張虛白用的是金氣,雷電自然是火性。張虛白心知肚明,趕忙運起水性真氣剋制體內的雷電。

    但這只是飲雞止渴的法子,法陣之中立刻又升起十幾道黑黃色土性雷電,朝着張虛白而去。

    人力再強也有耗竭之時,怎能逗得過法陣調用天地之力無盡無休。趕巧這野辭康山搶着來當替死鬼,張虛白雙腳尚未着地他便猛撲過來。

    張虛白藉機一掌印在他胸腹之間,將調用的水性真氣化作劍氣打入野辭康山體內。與此同時,十幾柄淡藍色劍氣虛影裹着黑黃色的雷電從野辭康山巨大的身軀各個部位透體而出,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給這狂魔惡鬼來了個萬劍穿心。

    張虛白使了個禍水東移,將雷電和劍氣一股腦地交代在了野辭康山身上,他自己身上的雷電已經清除得一乾二淨。

    只是連番下來,張虛白內力消耗巨大,但又不能運轉五行真氣補足真元,只能暫時收手調整呼吸恢復體力。可他連番遭受重擊,五臟仍覺翻騰不已。

    笑先生捱了張虛白的重拳,只覺頭腦之中嗡鳴不已,手拄地面單膝跪倒仍覺天旋地轉。他臉上帶的面罩本是薄木雕琢而成,此時片片碎裂,紛紛掉落在地,額頭上一縷傷痕落下點點滴滴的鮮血。

    笑先生面罩破碎,露出本來面目,正是大宋八大俠隱之一,陝西大俠,破空拳司徒牧。

    誰能想到,堂堂的大俠司徒牧,就是控制整個久梁津黑市,讓人聞風喪膽的的笑先生,就是殺道盟的玄武,這一整盤棋的佈局者。

    什麼爲國爲民,什麼破舊立新,都是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藉口。實際上他就是怕死,像所有的人一樣畏懼死亡。不,他比任何人都要畏懼死亡。只是爲了這一點的私慾,他便能挖空心思,不惜身敗名裂與江湖敗類爲伍。

    張虛白早年遊走江湖,名震四海。那時,司徒牧已是江湖中的後起之秀,雖然尚不可與那些成名已久的俠客相提並論,但也隱隱能看出他日後定有後來者居上的勢頭。

    因此,張虛白雖是武林泰斗的身份,倒也與這小輩有數面之緣。

    光陰流水彈指間,轉眼間數十載未曾謀面。張虛白眯着雙眼仔細地打量着眼前這位花甲老人,依稀還能看出些當年那英俊少年模樣。

    張虛白試探着問道:“小子,果然是你嗎?”這司徒朗雖是個花甲老人,但在張虛白眼中還是那個當年的毛頭小夥子。

    論年歲,張虛白至少大上司徒牧兩個輩分。論武功,司徒牧雖是當今一流高手的頂尖人物,喝令一方的大俠,但與張虛白這個武林神話還是相去甚遠。

    張虛白叱詫江湖、威震羣雄的時候,他司徒牧不過是個塵飯塗羹的頑童。因此,面對張虛白,司徒牧還是要禮數週全的。

    只見司徒牧雙膝拜倒,恭敬回話道:“前輩海涵,正是小子。”

    張虛白哼笑兩聲,說道:“今日一見,你的破空拳到是有些長進,但你這大宋八俠的名號卻配不上你這品性。”

    司徒牧朗聲答道:“小子並非在替党項人賣命,只是小子天資愚鈍,悟不得長生之道。只能受人所託借前輩身邊一樣東西,向他換取延年之法,還請老前輩行個方便。”

    司徒牧往日裏被人稱作前輩、先生、老師,今日卻一口一個前輩叫的着實乖巧,似乎甚是喜歡以小子自稱,似乎這樣叫真能將自己變年輕了一般。

    張虛白手捻長髯,回憶過往。司徒牧作爲江湖上年輕一輩的翹楚,倒是有幾次和張虛白討論武學的機會。也正是得益於此,司徒牧的武功才能突飛猛進,有了今日的成就。

    但司徒牧當年曾多次向張虛白討教長生不老的法門,卻令張虛白十分不解,爲何一個朝氣蓬勃的小夥子卻執着於生死之事。現在看來,司徒牧對長生不老竟有着如此深的執念。

    張虛白接着又問道:“你受何人所託?”張虛白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麼人看上自己的什麼物件。

    司徒牧爲難地搖了搖頭說道:“不知。”張虛白冷笑一聲,說道:“那頻貧道就沒法子行這個方便了。”

    司徒牧倒是實在冤枉,他只是在夜市上與那斷指老者做了交易,卻未曾詳細探究過那老者的身份。

    司徒牧搖搖頭,看看來要拿張虛白的木匣還是要拼個死活。看看地上有出氣沒進氣的野辭康山,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也不知自己的斤兩再加上鍾守離,能不能抵得上張虛白。

    張虛白看着司徒牧搖搖晃晃站起來,不由地搖了搖頭說道:“難道你非要跟我拼命嗎?”

    司徒牧苦笑道:“輕前輩贖罪,晚輩實在是必須取了你的那樣東西。”

    張虛白嘆了口氣說道:“長生不老實在是妄談,爲了這麼虛無縹緲的事情,搭上性命值得嗎?”這句話已經等同於張虛白在警告。

    司徒牧卻十分決絕地說道:“晚輩願意一試。”

    張虛白嘆了口氣又問道:“貧道真是不知,我身邊有何價值連城的東西能讓人如此執着。”

    這次司徒牧倒是很誠實,他指着地上的木匣說道:“就是它。”

    張虛白頓時有些錯愕:“你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

    司徒牧回答道:“晚輩不知。”

    張虛白聽罷點了點頭,這木匣裏的東西沒有任何人見識過,就連幾個徒弟也無緣得見,理應無人知曉。不過,又是何人費盡心思請動司徒牧這等高手來搶這個不知內容的東西,倒底目的何在?

    張虛白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地嘆道:“這樣東西對我十分重要,實在不能拱手讓人。不過,念在你我相識歷幾十年的份上,我讓你三招,你若能迫我離開此處三尺,我便將木匣給你。

    三招之後,你若還不放棄,我便會出劍。你若能接得住我三劍,我也可以將木匣給你。”言罷,右足用力一踏,竟然將地上平整光滑的青石板踩出一個寸許深的凹坑。

    雖然天下間,能接住張虛白三劍之人少之又少,但總比跟張虛白直接比拼要強上許多,

    起碼能看到些希望。

    司徒牧想也不想,當即抱拳行禮道:“多謝前輩承讓,咱們一言爲定!”

    張虛白看着滿心貪婪的司徒牧,不住地搖頭。到底是誰,費盡心機說動他不顧一切來和自己拼命?

    司徒牧早年父母雙亡,流落邊塞,親眼見證了無數人由生到死。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擊,他唯一的目標就是好好地活下去。這種慾望隨着年歲的增長日趨強烈,以至於他敢於向張虛白出手。

    毫無疑問,張虛白是司徒牧這一生遇到的最強對手。不,他還沒有資格將張虛白當做對手,這是他這一生所能挑戰的極限。既然如此,他便不能再做任何保留,首先要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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