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河逆行 >第二百九十三章:作繭自縛
    九梁津夜市雖然已經閉市幾年,但整個九梁津的生意還在,雖然少了各地雲集而來的富商巨賈,可普通的私販們還要借這塊寶地。

    司徒牧關了夜市,笑面虎自然也做回了老本行。雖然依舊經營客店,可規模卻比之前大了不少。這也全仗着給司徒牧當牙客,積攢下了不少銀錢。

    感念笑先生的一點情份,笑面虎依然定期找人打掃夜市,期望着笑先生有朝一日回來,還能重開夜市。

    這日晚上,忙完了客店裏的活計,笑面虎依舊帶着幾個夥計到夜市打掃。

    走近山洞門口,笑面虎便發現洞內傳來微弱的亮光。

    笑面虎趕緊阻住身後的夥計,命他們在洞外等候,獨自一人擎着火把到裏面查看。

    夜市停了很久,沒留下什麼值錢的東西。當初掙下的金銀,除了留給笑面虎的那些,笑先生都命他盡數運到了兩浙路去。

    笑面虎倒也不怕裏面有什麼賊人,唯一擔心笑先生回來,夥計們莽撞不懂規矩惹惱了他。

    山洞裏稀稀落落地燃着幾支火把,笑面虎躡手躡腳地走到了當初笑先生休息的石洞。

    石洞內燃着一支火把,當中盤坐着一名瘦削的老者。老者一動不動,似乎連口活人氣息都沒有。笑面虎心頭一驚:“怎麼,不是笑先生?”

    那老者正在盤膝打坐,聽到有人走到近前,微開雙眼看了看,復又將眼合上,問道:“你來了?”

    聽那老者開口說話,笑面虎心中又有了底。聽聲音還是笑先生,只是幾年未見卻不知爲何變得如此消瘦。

    笑面虎試探着問道:“笑先生?”

    洞中的老者正是司徒牧,與張虛白一戰,他受了內傷,此處位於宋夏交接,離着橫山很近,於是便避到此處養傷。

    司徒牧點了點頭,說道:“你有心了。”

    這洞中的物品原樣未動,牀鋪、桌椅全部打掃乾淨,就連司徒牧盤坐的羊皮褥子都是笑面虎提前備下的。

    笑面虎一邊笑吟吟地點頭哈腰,一邊說道:“我這是盼着您老回來,所以一直精心伺候着。幾年未見,您老精瘦了。”

    對於自己的事情,笑先生不願多做解釋,於是只是點了點頭卻沒說話。

    笑面虎接着又說道:“這石洞裏陰寒,我這就命人去取些被褥、炭火來。”

    司徒牧想了想說道:“你自己送進來,不要讓別人知道我在這。”

    笑面虎點了點頭,便退出洞外準備物品。今日終於得見笑先生真容,一路上心裏嘀咕着:“原來笑先生就是個小老頭,怎樣看也不是個三頭六臂的人物,怎麼就有如此通天的手段。”

    對於笑先生的事情,笑面虎自然不敢多想,帶着夥計回到店裏,準備好一應物品,外帶着熱湯肉食,獨自一人回到洞裏。

    一連送了數日飯菜,司徒牧除了喫飯就是打坐練功,一句話也不肯多說,笑面虎對笑先生的事情也不敢多問。

    這一日,笑面虎放下飯菜,臨走時,笑先生對笑面虎說道:“這幾日你不用再來了。”

    笑面虎關切地問道:“先生,你等的人要來了嗎?”

    聽了這句話,司徒牧冷冷地看了笑面虎一眼,眼神中掠過一絲殺意。

    笑面虎被嚇得一個激靈,時間隔的太久,他似乎忘了笑先生的規矩和手段。他越線了,笑先生讓他看到了自己的臉,並不代表絕對信任他。相反,他更有可能被殺死。

    司徒牧眼中的殺意一閃即逝,那人會來這裏是一個公開的約定,並非什麼祕密,笑面虎知道這些也不新鮮。以現在的狀況,還不能殺他。

    司徒牧又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淡淡地說道:“你走吧,最近先不要再來了,過幾天我會去找你。”

    笑面虎不敢再多言語,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轉身離開了夜市。一路上,笑面虎心有餘悸,雙腿不住地顫抖,後背冷汗直流,心裏不住地嘀咕道:“來找我?找我幹什麼?難道是……”

    笑面虎走後,司徒牧心中思索:“我與那人有三年之約,也不知那人是否會應而來。如果那人來了,我又用什麼來和它做交換?

    這次我機關算盡一朝盡毀,不但金銀散盡,就連積攢幾十年的內功都搭進去了,還得罪了張虛白。不行,無論如何我也要得到《黃帝九鼎丹法》,怎樣也比和張虛白拼命強。”

    張虛白太可怕了。不,就連他的弟子鍾守離都強得離譜。司徒牧一輩子都不想再和龍德太一宮的人撤上任何瓜葛。

    三日後,三年前的蒙面老者如約來到了九梁津夜市。司徒牧正盤坐在當初售賣貨物的地方等他。

    司徒牧見老者如約而來,問道:“你來了。”

    老者輕笑一聲說道:“你我早有約定,我當然要來。”老者依然用青布遮着面孔,但他說話的聲音司徒牧卻是記憶猶新。

    那老者見司徒牧並未帶着面具,便問道:“怎麼,笑先生不戴面具了?”

    司徒牧卻淡淡回道:“今日只有你我二人交易,何必遮遮掩掩?東西帶來了嗎?”

    老者嘿笑一聲不知何意,卻沒有取下面上青布坦誠相見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反問道:“那個木匣你到手了嗎?”

    司徒牧搖頭說道:“我盡力了。”

    老者“嗯”了一聲,又問道:“那你見到木匣裏的東西是什麼了嗎?”

    司徒牧仍然搖頭說道:“沒有。”

    老者朗聲笑到:“司徒牧呀司徒牧,你可真有本事。木匣你得不到也就罷了,居然連裏面的東西是什麼你都沒見到。”

    司徒牧心中一冷,此人顯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司徒牧卻依舊問道:“你的東西帶來了嗎?”

    老者的笑聲戛然而止,驚奇地問道:“怎麼,就憑你這等手段,還想要《黃帝九鼎丹法》?”

    司徒牧冷冷說道:“爲了遵守約定,我幾乎搭上了一切,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難道還換不得那本經書?再說,你守着那本經書又有何用?”

    老者嘿嘿一笑說道:“經書多一個人看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約定就是約定。經書,我不能給你。”

    司徒牧緩緩地站起身來,冷冷說道:“我想,你可比張虛白要好對付。”

    老者冷哼一聲,說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告訴你,我根本就沒有帶《皇帝九鼎丹法》。”

    司徒牧眼神中充滿了殺氣,他似乎已經猜到了老者的來意,咬着牙齒問道:“你壓根就沒打算守約?”

    老者的眼神也冰冷起來,斬釘截鐵地說道:“對!跟死人談什麼約定?”

    司徒牧費勁三年心機,賠了夫人又折兵,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心中的怒火已將他變作了一頭野獸,他撕咬着牙齒狠狠地說道:“好極,看來你是想死嘍!?”

    老者沒有說話,他的雙手倒背在身後,指尖卻聚起金色的光華。

    司徒牧半生積累的真氣,在不夜宮對付張虛白時已經消耗殆盡。這些時日,他在一直石洞中以龜息大法蓄積真氣,爲的就是這種時刻。

    幾日裏蓄積的真氣,當然不如幾十年的苦心經營。司徒牧心裏很清楚,對面的人絕對一流高手。對付他,絕不能掉以輕心。

    司徒牧突然出手,使出十成功力,一個麥斗大的拳影直奔老者而去,他準備一擊定勝負。

    對面老者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拳,卻不慌不忙淡淡地說道:“不過如此。”

    說話間,老者的右手已從背後抽了出來,並指爲劍衝着那個巨大的拳影,指尖金光流轉。

    司徒牧看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但對面的老者卻好像並沒打算給司徒牧多想的時間,一道兩尺寬窄的巨大金色劍氣,瞬間切開了拳影,貫穿了司徒牧的胸口。

    司徒牧驚恐地望着眼前的老者,顫巍巍地指着他說道:“六壬化神劍!你到底是誰?!”

    那老者並不想回答司徒牧的問題,袍袖一抖,轉身出了洞口。凌厲的劍氣幾乎將司徒牧切成兩半,即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必死無疑。至於他是否死得明白,老者並不關心。

    雖然司徒牧封住了傷口四周的穴道,但卻無濟於事,他拼命地想要捂住胸前的傷口,但仍止不住狂涌的鮮血。

    他仍然徒勞地想要繼續活下去,他怎樣也想不明白,自己設下這麼大一個局,到頭來卻是他人局中之棋。

    司徒牧倒在了血泊之中,雙手仍在虛空中摸索着,似乎想要抓住那本他夢寐以求的《黃帝九鼎丹法》。

    名滿天下的大俠,一代宗師武功蓋世,臨死前的一番做爲幾乎攪亂了整個武林,甚至大宋的半壁江山。但最終,他註定將會埋骨此處,死得默默無聞無人知曉,不知要過多久纔會被人發現。

    笑面虎生怕遭到笑先生滅口,匆匆變賣了客店,帶着家眷遠避他方。

    九梁津夜市同笑先生,一起成爲了塵封的過去。數十年後,不會再有人記得這裏曾有過這麼一個輝煌的夜市。更不會有人知道笑先生和他的故事。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