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鬼壓牀?
醒來,快醒來,我的身體!
右手食指艱難地勾動了一下。
彷彿在寂寥一片、分不清上下左右的深海中抓住了一根細絲,南茵知道,只要順着細絲,就有可能浮上海面。
她一下又一下地勾動着食指,食指顫動的頻率越來越快。
終於,她握緊了拳頭,而脫軌的齒輪迴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呃啊!”
南茵猛地睜開眼睛,從牀上坐了起來。
她一邊大口地喘着氣,一邊睜大眼睛茫然地環顧四周。雪白色的屏風,厚重的被子,眼前的房間有些熟悉,但卻不是她的房間。
“這是……診療室?”
我怎麼會在這?發生了什麼?
“唔……!頭好暈……!”
南茵的腦袋又昏又漲,但她還是努力地回憶着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對了,那個噁心的醜胖子,坨德,他……”
南茵想起來了,坨德利用佩妮給她下藥,當時喫下藥的她渾身無力,身體連站立都難以維持。在意識到自己將要落入坨德之手後,她用殘存的力氣從房間的窗戶撲跳了出去。雖然她的房間在城堡的八樓,但那一刻她的想法是,寧可死也不要讓坨德得手。
恐怕坨德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做吧,所以在她跳窗瞬間,坨德也沒反應過來阻止她。
就在墜地的前一刻,南茵伸出左手,用最後的意識喚出了她從神明抽取到的技能。
【無暇之盾】
這似乎是對南茵的補償,前世她因爲左手的破碎導致原本光明的人生急轉直下,當她在死後,神明讓她抽取一個屬於她的技能時,她抽到了無暇之盾。
無暇之盾由左手施放,施放時會產生一個能夠抵禦所有物理、魔法攻擊的無形之盾,效果上有點像具有極大風壓的空氣牆。
南茵墜地時,無暇之盾先一步觸地,緩衝了絕大部分的衝擊力,她因此沒有粉身碎骨,同時幸運的是,在她落地時,正好有一隊衛兵在附近巡邏,聽到動靜後立馬就趕到了她的身邊。
南茵抓着其中一名衛兵的腳,說了一句“救我”後,便失去了意識。
現在看來,是衛兵們把她送到了診療室。
南茵覺得喉嚨又幹又澀,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門隨即響起厚重的腳步聲和甲冑的摩擦聲。
“南茵大人,您醒了嗎?”
問候聲先到,隨後憲兵隊的隊長帶着幾名全副武裝的皇城衛兵出現了牀前。
“您感覺怎麼樣?”
南茵擡起眼,望着憲兵隊長,只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給我水。”
第二句是“我要見陛下。”
事情鬧得很大,勇者南茵控訴同爲勇者的坨德對她下藥,欲行不軌。巴昂比亞陛下要在議政堂內親自審斷此事。
這條勁爆的傳聞由城衛兵傳入宮廷中,在喜好八卦的宮女們中擴散,又被貴族們安插在宮廷內的眼線捕獲,短短數個小時的時間裏,整個皇宮上上下下的焦點都聚集在了南茵和坨德的身上,都聚集在了那莊嚴的議政堂中。
議政堂內,面對場下臉色鐵青的南茵和仍在嬉笑的坨德,年邁的巴昂比亞頭疼地扶着額頭。
“說吧,怎麼回事?”巴昂比亞問道。
其實他知道怎麼回事,在來到這裏之前,影衛就已經把整件事情調查得清清楚楚,然後向他彙報過了。而巴昂比亞知道,這個事情的真相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解決。
“陛下,這回您可不能再包庇坨德了,這傢伙利用佩妮給我下藥,想**我,如果不是我跳窗求救,現在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南茵指着坨德厲聲說道,“我要求判他死刑,這種人不配在勇者隊伍裏待着!”
“陛下。”相比起南茵,坨德倒是表現得輕鬆自在,“我想您應該能看出來,這是很明顯的誹謗。南茵小姐,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沒想到你居然會爲了誹謗我,不惜跳樓來編出一個這麼離譜的故事來,你這麼做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呢?”
“我誹謗你?你奶奶的,老孃會誹謗你?!”
南茵氣得七竅生煙,當即就想衝上前把坨德給生吞活剝了,但被幾名守在一旁的侍衛給攔了下來。
坨德不慌不忙,兩手一攤,“既然你說我給你下藥,那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啊,你有證據嗎?說這麼多,全憑一張嘴,這不是誹謗是什麼?”
“你……!”
“夠了!”巴昂比亞呵斥道,“貓和狗彼此吼叫也不能讓對方理解,你們兩個的爭執毫無意義,既然南茵你說坨德利用佩妮給你下藥,那就讓佩妮出來說說看好了。傳我的話,把佩妮帶上來!”
在看到佩妮的瞬間,坨德臉上的從容消散了。他昨晚分明讓佩妮藏起來,找機會離開首都,怎麼會出現在這?
“佩妮,現在南茵指控你幫助坨德給她下藥,有這事嗎?”巴昂比亞問道。
佩妮跪在堂下,瞳眸黯淡如死灰,她顫抖着啓開下脣,正要說話。
“喂,佩妮,你可要實話實說,污衊勇者的話,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坨德在一旁用低沉而兇狠的聲音警告道。
佩妮肩頭一顫,淚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說吧,佩妮,我們要聽實話。”巴昂比亞的聲音有如洪鐘,威嚴十足,“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對南茵下藥了?”
在巴昂比亞的詢問下,佩妮緩緩地點了點頭。
“是的,陛下。”
坨德一下就激動了。
“喂!佩妮!”
南茵也激動,但是是開心的激動。
“叫什麼叫,你這個狗東西,信不信我把你舌頭拔了!佩妮,別怕,把真相說出來,我罩你!”
“兩位,請安靜一點!”
巴昂比亞讓兩人閉上嘴後,繼續詢問佩妮。
“佩妮,你是怎麼下的藥?”
“我把藥粉撒在我自己做的麪包上,然後把麪包端給南茵大人喫。”
“那個藥的作用是什麼?”
“助眠。”
“爲什麼你要在給南茵喫的麪包上下藥,是有人指使你這麼做的嗎?”
“不是,是我自己想做的。”
此話一出,南茵傻眼了。
坨德也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喂!佩妮,你都到這個份上了,還要袒護坨德嗎?!”南茵怒吼道。
“南茵小姐,事實就擺在你面前,你爲何還要污衊我呢?你真的有這麼討厭我嗎?”眼見局勢反轉,坨德說話的腰桿都挺直了幾分。
“安靜!”
巴昂比亞拍了拍桌子,繼續問道:
“佩妮,你爲什麼這麼做,你爲什麼要對南茵下藥?”
佩妮流着淚,將額頭貼在地上。
“對不起,陛下,對不起,南茵大人,都是我的錯。我看南茵大人平日訓練很辛苦,所以想着用助眠藥,讓南茵大人休息得更好一些,但是我沒把握好藥的劑量,一不小心放多了,致使南茵大人陷入昏迷,這全部都是我的錯,請陛下責罰我吧!”
“是嗎,是你自己決定要這麼做的嗎?可南茵說是坨德指使你的,你又怎麼解釋?”巴昂比亞問。
“可能、可能南茵大人因爲過量食用藥粉,產生了幻覺,所以誤會了坨德大人吧。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居然令勇者大人之間產生了誤會,真的非常抱歉,請陛下和勇者大人們責罰!”
聽到佩妮將所有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南茵再也忍不了了,她一把推開阻攔她的侍衛,衝到佩妮面前,揪起她的衣領怒吼道:“佩妮,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撒這個謊對你有什麼好處?!坨德到底有什麼把柄能讓你做到這個地步?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然而佩妮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看着南茵的眼睛說道:“對不起,南茵姐……”
“看來只是一個誤會啊。”巴昂比亞下定論似的說道。
“纔不是誤會!”南茵回過頭,怒視着巴昂比亞說道:“陛下,佩妮很明顯是被人威脅了啊!”
“是嗎?”巴昂比亞面無表情,語氣平淡地說道:“既然南茵小姐對此事尚有懷疑,那等一下我讓教會的人組建一個調查小組,專門調查此事好了,相信他們會把真相調查清楚。至於佩妮小姐,無論你是否出於好意,你的所作所爲都應該受到懲罰,我現在剝奪你的學生資格,並且你要在颶風監獄候審,直到整件事情水落石出爲止。”
“哈啊?調查小組?”南茵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老國王,她指着坨德說道:“陛下,真正的犯人就在這裏,真相也一目瞭然,還要調查什麼?!他纔是應該被關起來的那個人啊!”
可巴昂比亞卻沒有迴應她的話語,只是淡定地起身,留下一句“南茵小姐因爲這出鬧劇受了驚嚇,一會我派人送五百金幣和十件宮廷御用裁縫精製的衣服到你房間,作爲慰問”,便轉身離開了。
“等一下,陛下,你不能就這麼走了!陛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