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你們已經道歉過很多次了,已經足夠了。”許朔嘆了口氣道:“這也難怪花芙會有這麼大的敵意,突然在一個外人身上發現了命結,會聯想到敵人也正常,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後,我也沒辦法再責怪她什麼。只能說都是誤會吧。”

    “感謝你的體諒,許朔兄弟,你真是一個大度的人!”金毛獅王感激地說道。

    許朔擺了擺手,視線下意識的飄向身旁的繆真。

    血月一族的事他深感同情,但同情的同時,也不由得擔憂起來。他沒想到血月一族現在在逐鹿公國竟然是“通緝犯”一樣的處境,那繆真在這裏生活豈不是很危險?

    金毛獅王見許朔瞄着繆真不說話,還以爲許朔在暗示他什麼,連忙一拍腦袋,走上前去將繆真抱起。

    “哎呀,差點忘了,今天的主角是我們的繆真纔對!”金毛獅王笑嘻嘻地將繆真抱在懷裏,讓繆真坐在他粗壯的手臂上,然後朝一衆族人走去,“好啦,大夥,別哭喪着臉,我叫你們來其實是有喜事要宣佈!看到這個可愛的小姑娘了嗎?她是繆真,符族長的女兒,當年逃命的時候她去了炎之國,沒有被左丘王的走狗抓到,現在平安的回來了!”

    衆族人聞言,臉上的陰霾立馬一掃而空,紛紛露出了驚喜的神色,湊上前將金毛獅王和繆真圍在中間。

    “這是符族長的女兒?!真的嗎?!”

    “嘿呀,難怪我剛纔一進來就看這小妹妹眼熟呢,原來是符族長的女兒!”

    “原來符族長的女兒還活着啊,都長這麼大了。”

    “繆真,哎,繆真,看我,按輩分算,我是你的姑婆啊!我小時候抱過你呢!”

    “你們看她的眼睛,眼睛和符族長簡直一摸一樣。”

    “鼻子倒是很像她媽媽。”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一會拉拉繆真的手,一會摸摸繆真的頭,每個人都顯得很開心,看樣子他們是打心底裏歡迎繆真的。只是繆真被圍在中間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時擠出略顯僵硬的笑容,努力在這些陌生的大人們面前保持禮貌。

    類似的場景許朔以前在一檔名叫“寶貝回家”的電視節目上看過,失散多年的孩子返回故鄉,與他的血緣至親見面,在那檔節目裏,最後親人相認的場景總是會圍着很多人,大家張燈結綵,敲鑼打鼓地歡迎失孤迴歸,然後在衆人的注視下,孩子和父母會在鏡頭前相擁,父母喜極而泣嚎啕大哭,孩子則表情僵硬不知所措,那個畫面違和感很強,許朔看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不過也難怪,跟父母承擔着生養的艱辛和喜悅不同,失散的小孩若是在有記憶前就離開了父母,就算是有血緣關係,再次見面也不過是和名爲爸爸和媽媽的陌生人相擁罷了,會覺得無所適從或者不知所措也很正常。

    而眼下的場景跟那個有點像,但又不太一樣,或許是缺少了喜極而泣的角色的緣故。

    “許朔先生…”莉莉恩拽了拽許朔的衣角,壓着聲說道:“我總覺得那些人裏面好像沒有繆真的父親和母親,是我的錯覺嗎?”

    許朔嘆了口氣,“應該不是錯覺。佩力斯族長剛纔說的故事,結合之前我們問他繆真父母時他的反應來看,恐怕繆真的父母——那位符族長和他的伴侶已經死在那場左丘王軍隊製造的圍捕當中了吧。”

    “誒——?!”莉莉恩看向人羣中的繆真,慌亂不已,“那該怎麼辦,繆真她明明那麼期待和她的父母見面的。怎麼辦啊,許朔先生,我們要怎麼跟她說這件事呢?”

    “以繆真的敏感程度,她可能早就察覺到了吧,所以直到現在都沒有問過一句父母的事。”許朔輕聲道。

    “這樣的話,那繆真她現在豈不是……”莉莉恩看着人羣中努力維持笑容的繆真,心痛地捂起了嘴巴,“她是在忍耐着嗎?”

    許朔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着前方的衆人。

    歡笑聲。歡笑聲。歡笑聲充斥着整個客廳。

    血月一族的族人們在笑,他們是真心地爲繆真的迴歸感到高興。繆真也在笑,爲了迴應她的同族們的熱情。壁爐裏的火焰噼裏啪啦,燒水壺咕咚咕咚。可站在人羣外的許朔和莉莉恩卻高興不起來,也不覺得眼前的場景溫暖。

    二人的沉默交織在一起,彷彿也變成了一種聲音,一種無形卻刺耳的聲音,一種難以與衆人的歡笑融合的聲音。繆真好像聽到了這個聲音,她扭過頭來,與二人的視線碰撞後,笑得更用力了些,她拼命咧起嘴角,似乎想把八顆牙齒都展露出來,好證明她現在很開心。

    可這樣反而更讓人心痛。

    “真是慚愧,都怪老身沒用,要是老身能再年輕個三四十歲,就憑左丘王那幾個臭魚爛蝦,豈敢老身面前作福作威?要是老身還能戰鬥,阿符他們就不用血祭自己,繆真現在也可以高高興興地和她爸媽見面了。都怪老身吶。”

    風箱一樣嘶啞的聲音響起,許朔和莉莉恩皆是一愣。

    許朔低下頭去,看到太祖奶奶正在搖頭嘆氣。

    “啊,對不起,太祖奶奶,我都忘了您還在這裏,”許朔有些尷尬,太祖奶奶弓着腰太矮了,站在他跟前,他不低頭都看不見。許朔彎下腰,對太祖奶奶說道:“太祖奶奶,請不要這麼說,這不是您的錯,錯的是那個叫左丘的混蛋,居然爲了一己私慾,就做出那種混賬的事情。”

    太祖奶奶搖了搖頭。

    “我們一族的祕術向來是被人眼饞的,一直以來都有不少宵小之徒打我們的主意,但我們一族以前的戰士都很強大,根本不怕這些。唉,血月一族如今真是衰落了,也許再過不久,我們就會走向滅亡吧?”太祖奶奶的語氣中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請別這麼說,我相信血月一族只是一時時運不濟罷了,很快就會振作起來的。”

    許朔嘴上這麼說着,心中卻明白這只是場面話,血月一族的現狀着實不容樂觀。但太祖奶奶似乎當真了。

    “也對,勇者大人您都來幫我們了,老身還說這些喪氣話,真是不識好歹。您別介意。”

    “啊?我?”許朔一愣,隨即意識到太祖奶奶誤會了什麼,他訕笑着說道:“呃,這個,其實,我來這只是……”

    許朔剛想解釋,金毛獅王那邊卻突然高聲說起話來。

    “好啦好啦!繆真是從很遠的地方來到這裏的,這一路肯定累了,你們別熱情過頭把孩子給嚇着了,有什麼話晚點再說,現在先讓繆真和許朔兄弟他們喫點好喫的,休息一下。”金毛獅王喝退衆人,又對阿昆說道:“阿昆,你去一趟百味莊,買點好酒好菜回來。”

    “好的,爸。”

    許朔一聽要招待他們喫喝,連忙說道:“不用了,佩力斯族長,我們幾個來之前喫過了!”

    “這樣啊,”金毛獅王搔了搔鬍子,然後扭頭對阿昆道:“那就買點點心和飲料回來。”

    “不用那麼麻煩了,佩力斯族長,點心我們這有!”莉莉恩舉起作爲伴手禮帶來的點心盒說道。

    “是啊,佩力斯叔叔,不用招待我們的。”繆真也幫着說道。

    見三人都說不用,金毛獅王也不好再堅持,他嘿嘿一笑,說道:“那,就喝點茶?”

    “嗯嗯,喝茶就好,喝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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