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舊日之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 晉階歸來
    其實她很願意爲他做點什麼,因爲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當那夜男人翻出窗子向着危險遠去的時候,那道背影就成了她生命裏唯一的光。

    本來跪在廣場上的時候她心裏已經有了決定,只要血仇得報,沒有什麼是不能付出的。不論對象是誰,也不論自己的身體最終變得多麼污穢,死亡終究會清洗一切。

    她原本準備在完成復仇後就結束自己生命的,因爲家人已經全部離去,自己在世上只剩一個人了,她不想絕望孤獨的活着。

    可是被這個亂來的男人突然冒出來打亂了一番,她心底纔不知不覺間又多了些活力。她已經習慣了男人在自己身後安靜地抱着自己,發出細微的呼吸,讓她覺得很心安。

    貝絲知道自己並不會拿着什麼錢跑去開始什麼新的生活,因爲她已經在新的生活裏了。

    又是新的一天到來,索爾起牀洗漱一番後,陪貝絲吃了一頓還算豐盛的早餐。

    在餐桌上就各種細節性的問題和貝絲最後重溫了一遍,然後索爾又重新躺回了牀上。

    “我可以相信你嗎”索爾看向牀邊的貝絲最後問了一句,而他手上拿着所需要的最後一顆魂晶,那是推開晉階之門的鑰匙。

    “你完全可以,務必活着回來,我等着你。”貝絲想了想,豎起一隻手握緊了小拳頭。

    “光說有什麼用,這種時候不是該來個深情地吻別麼好讓我在另一個世界所向披靡。”索爾睡在牀上戲謔地挑了挑眉毛。

    十八歲的貝絲雖然談不上什麼經驗,但看過的可不少,她也絲毫不扭捏,撩撩頭髮默默俯下身去。

    一個綿長甜蜜的深吻後,索爾打開魂晶,然後微笑着閉上了眼睛。

    自己看起來似乎不是他的對手呢氣喘不停的貝絲舔了舔嘴脣,趴在索爾胸口有些羞惱地想。

    親吻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男人嘴裏果然少了三顆牙齒,就如他自己所說的一樣。還有他的雙手,指甲全部都不見了,看着都讓人覺得疼。

    大概在兩天前的夜裏,她其實是見過一次的。

    那天入夜後不久,她羞澀又隱隱有些期待地蜷縮在毯子裏,等待着他溫暖的懷抱從後面來。然而過了很長時間,她突然發現男人並沒有像往常一樣上牀來,反而在身後不知何時沒了動靜。

    貝絲疑惑地在毯子裏回頭看了一眼,那一眼真把她嚇壞了。

    她看見男人正站在房間中央默默地看着她,只是那目光裏卻紅光瀰漫,她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當時揹着光沒看清,只是默默轉回了頭。

    又過了一會,她聽見身後傳來吞嚥唾液的聲音,清晰而劇烈。就像一個極度飢渴的男人,突然發現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一樣,她本來以爲是那樣的。

    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貝絲徹底呆住了。她看見他那血紅色的目光周圍有些經絡般的血管鼓起,從眼眶開始向周邊蔓延,覆蓋了小半個額頭和大半張臉。

    那些鼓起的血管猙獰而恐怖,像蛛網般在臉龐上擴散,又像乾旱大地上的裂縫一樣。

    那一瞬間貝絲甚至有種感覺,他不是想要對自己做什麼,而是想要吃了自己

    “你你怎麼了”貝絲隱隱有些顫慄,下意識開口問了一句。

    可男人並沒有回答,他整個人的神情似乎有些呆滯,只是那麼默默地站在那裏看着自己。貝絲嚇得趕忙轉回頭不敢去看他,只敢縮在毛毯裏,下意識拉起毯子蓋住自己的頭部。

    過了一會,她聽見男人似乎打開門出去了,周圍安靜下來。

    等到了半夜時分,貝絲半睡半醒之際感覺到了男人的懷抱和體溫,她也下意識地把男人的胳膊抱在胸前,下一刻卻陡然驚醒,瞬間想起了之前那恐怖的一幕。

    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慮,並沒有隱瞞,如實告訴自己他揹負着詛咒,時而會不受控制的發作。詛咒貝絲對此並沒有什麼具體的認知,一些荒誕故事裏好像聽過。

    看男人只是簡單地描述了一下,似乎不願多提的樣子,貝絲也很懂事的不再追問。有的時候,女人的好奇心不要太旺盛,不然會被男人嫌棄的,這是很久以前母親就教過她的道理。

    這個男人看來還是對自己隱瞞了一些小祕密,貝絲站在牀邊幫索爾拉好毛毯蓋住。

    指尖默默撫過男人的臉龐,看着他熟睡過去毫無抵抗的樣子,貝絲笑了起來,想起了一件自己一直想做卻一直沒機會做的事。

    她找來一把鋒利的匕首,那是男人留給她平時切肉防身用的。

    然後她小心地將匕首湊到男人臉上,把他礙眼的鬍鬚全部剃掉,噢,還有那雞窩似的亂髮也必須消滅,貝絲快樂地忙碌起來。

    等到發須飄落,貝絲騎在男人身上居高臨下地仔細凝視着他。哼哼原來你是這樣的,我已經看到了你的真面目,敢把我像件行李一樣扛來扛去的壞傢伙,我記住你的樣子了。

    轉眼又到了入夜時分,四周寂靜無聲,安靜的黑暗裏只有時間在流淌。

    貝絲本來還以爲自己會害怕寂寞,但等到她有些失落地躺到男人身邊,用他的手臂環住自己後,她突然微笑起來,因爲她覺得他一直都在。

    這個生命裏不會因爲自己丑陋的樣貌而厭視自己的男人,安靜地愛護着自己的男人。

    至於兩三個月後的某一天,如果自己突然發現他的身體逐漸變得冰冷怎麼辦貝絲有些驚恐地蜷縮着抱緊男人的手,一邊和自己那些不好的想象抗爭着,一邊沉沉睡去。

    就這麼照顧着這個喜歡亂來的男人,貝絲默默等待着他歸來的那一天,這一等,轉眼已是一個多月。

    某天,索爾終於從沉睡裏醒來,恍惚了一陣,他突然發現自己感覺不到自己的右手了。

    驚恐地轉頭,索爾笑了起來,看見貝絲正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得很安詳。只是她已經把自己的手臂徹底壓麻,毫無知覺了。

    似有所覺地擡手摸了摸,發現自己飄逸的長髮和性感的鬍鬚全都不見了,又變成了短刺蝟頭。再掀起毛毯看了看,好嘛,自己的衣服也全部非自願性地消失了蹤影。

    看來這段時間這個小香菇已經上天了,而且顯然沒少佔自己的便宜,連自己陷入沉睡都不放過。

    索爾側起身體摟緊她,然後默默伸出另一隻手去,開始了自己對小香菇的復仇。

    此刻索爾的心情不錯,因爲他又一次死裏逃生平安歸來,並且順利晉升了三階。雖然不久後即將到來的結局將這份喜悅沖淡了不少,但至少現在該是個歡樂的時刻。

    “嗯嗯啊”睡夢裏的貝絲感覺自己似乎被什麼怪物糾纏住了,下意識夾緊了雙腿,開始不受控制地呻吟起來。

    但過了一會她隱約意識到不對,自己又沒有做什麼羞人的夢,獨自在這裏哼哼什麼

    再一感覺,她才發現有手指正在某個地方捉弄着自己。她連害羞都沒來得及,心裏瞬間涌起驚喜,猛然翻身緊緊抱住索爾。

    “你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想念你”貝絲緊緊勒着索爾,將頭抵在他胸口。

    “輕一點,我現在還很虛弱好不好,不要那麼折磨病人。”索爾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本想抽回另一隻手,卻被貝絲用活力修長的雙腿緊緊夾住,她唯一的眼睛裏盪漾着無限的柔情,猛然一把攥住了索爾的分身。

    然而索爾卻沉默着搖了搖頭,把手收了回來。

    “你爲什麼你嫌棄我”貝絲眼裏瞬間閃過深深地失落。

    “不是,這其實只是一場利用而已,而現在我已經成功晉階,所以這場利用結束了。”索爾的語氣又回到了初見時的冷清,讓她覺得好陌生。

    原來是這樣,自己的存在果然就是一個幫他晉階的女僕,還是隨時可以遺棄的那種。

    “你強硬地闖入我的生命,利用完不需要了就把我一腳踢開,你怎麼能忍心這樣對我與其這樣還不如讓我當時就”貝絲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彷彿再一次失去了親人。

    索爾想抱緊她,卻被她瘋狂地撕打着,在胸前撓出了幾道血痕。

    “不是忍不忍心,而是我沒得選,晉階的危險其實只是我困境裏的一小部分。最大的問題是我揹負的詛咒,之前沒有詳細告訴你,我活不了太久了。”索爾強行將她的小腦袋摟在懷裏。

    “怎麼會”貝絲不可置信地擡頭看着索爾。

    “真的,不騙你這是雙向爆發的詛咒,我終日痛苦難捱其實沒什麼,因爲心裏的仇恨支撐我扛到今天。但我的結局已經註定了,所以明天我就要走了。”索爾說。

    “你騙我的你就是騙我的”貝絲呢喃着。

    “我沒有騙你,我的仇恨就像你的仇恨一樣深刻。你的是爲了親人,而我是爲了另一個爲我而死的女孩,還有許多本不該黯然離世的人。”索爾擡手梳理着貝絲的秀髮,讓她安靜下來。

    “好,你有仇恨,那我陪你一起死。雖然我實力微弱,但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你阻止不了我”貝絲堅定地看着索爾。

    “那沒有意義,你也陪不了我。人生而孤獨,獨自來獨自走,誕生和死亡都是一個人的事情。就算你和我死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死後我們也不會走在一起。”

    “不,應該說死亡就是最後的終點,再往後就沒路可走了,又哪來的什麼陪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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