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背影顯得修長優雅,身形氣質透出一股飄逸瀟灑的韻味,束了一個文士髻的頭髮烏黑閃亮,十分引人;且聲音低沉,緩慢而非常悅耳……
李世民掩不住心中的驚異,開口問道:“閣下是誰?”
那人頭也不回的淡淡道:“在下秦川,不過是江湖上一個無名小卒。不知任公子可否爲秦某解惑,若你爲帝,會如何爲萬民謀福!”
問題再復,任意瞟了他一眼,謂然道:“一言兩語,又如何能說得清爲君之道?不過我倒可以告訴你,若我任意爲帝必會先做兩件事?”
李世民被話語吸引,重新看了過來。
秦川道:“還請賜教!”
任意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淡淡說道:“滅佛門,誅世家!”
小小的酒館內,因這六字忽然變成死靜,李世民渾身一震,不可思議的看着任意,而那秦川則不禁身形一顫。
酒館一度無聲,沉默良久,他方纔開口打破死靜:“秦川愚笨,未曾明白公子爲何要……”
任意輕曬一聲,打斷道:“佛門弟子一不曾耕種,二不知疾苦,三不事生產,但他們卻高座廟宇,受得百姓香火。即是乞丐乞食,也先放下身段與尊嚴,方可果腹求生,你說這些佛門弟子何來資格受萬民供奉?”
秦川不語,堂內無聲。
任意輕笑,繼續說道:“說到世家的話……尋常百姓若想出人頭地,必先讀書開智,而天下書籍盡在世家手中,這也導致世家可傳承不斷,百姓世代皆愚。自上古先秦開始,世家門閥一直獨佔權柄,掌控朝堂。皇帝想偃革興文,輕徭薄賦,必然會觸及世家的利益,所謂要爲萬民謀福,不就是要先誅士族?否則一切仁策良政,皆不過是口談白話。”
這番話他輕描淡寫說出來,李世民竟是聽的渾身一震,思潮雲涌。
秦川半晌無聲,少頃,忍不住道:“任兄的話,恕秦某不敢苟同。先不說任兄對世家的看法是否正確,佛門向來慈悲爲懷,布德施惠……”
他話還未完,任意已打斷道:“你與我爭辯毫無意義,任某行事獨斷獨行,從不聽什麼旁言,但凡我想做的事,誰也說不動我,誰也攔不住我。”
秦川平靜地道:“我明白了。”
任意這時忽然起身,道:“你的問題,我已回答,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你。”
秦川似作猶豫了片刻,然道:“任兄請問。”
任意微笑道:“據傳,那和氏璧乃祕不可測的人間瑰寶,似玉非玉,卻內藏奇異能量,對佛道中人禪定的修行有着無可估計的裨益,此話可對?”
李世民皺眉,不知爲何任意會向這秦川問和氏璧之事。瞬間,他也察覺到“秦川”的身份可能並不簡單,轉頭望去,只聽:“任兄怕要失望了,秦某並不知曉和氏璧。”
任意搖頭道:“也罷,待我親自取來,自會明白。”
話音一落,衆人只覺一團白影從身前掠過,引的衆人大驚,以爲是什麼暗器,可等看清它時才發現,原來那團白影是隻奔行如電的小獸,此刻正抱着壺酒水,坐在任意肩頭。
貂兒回來,任意轉身就走。
忽地有人大喝道:“慢!”
開口之人乃一個三十左右的虯髯大漢,大漢手持雙戟,先叫住了任意,隨而看向李世民道:“秦王,此人身負楊公寶庫的祕密,絕不能就這麼放他離去。”
霎時,那些隨李世民而來的大批高手紛紛起身,剎那間以合圍之勢將任意所有退路堵死。
李世民臉色陰晴不定,彷彿正在猶豫,只聽虯髯大漢大聲道:“秦王,當斷則斷啊,若是有人開啓了寶庫,得到了神刀,那……”
那是一雙帶着些許笑意,甚輕、甚淡的眼睛。
那雙眼睛好似一把刀,一柄劍,不露任何鋒芒銳氣,卻予人一股莫大的威能。僅是一眼,李世民心中既生出一種沉悶抑鬱之感,令他難以呼吸,幾近窒息。
“夠了,都住手!”
酒館衆人愕然,只見李世民起身道:“任兄請!”
酒館衆人滿臉不甘,而那手持雙戟的虯髯漢子,咬牙坐下。
任意笑了,他笑着搖了搖頭。
李世民突然大喫一驚,他看見了一隻手,白皙而纖細,就像是女人的手。這隻手手勢柔和優美,就好像在摘花,但他摘的卻不是花,而是人頭。
李世民喫驚的自然不是這隻手,而是這隻手上提着的人頭,只見他伸手一提,一顆頭顱就被他拎在手中,一具無頭屍體悍然倒下。
所有人的目光呆滯,臉若驚駭,李世民還來不及啓口出聲,其他人還來不及反應,伴隨着他另一掌擊出,隨來的另一高手被掌風拍飛了出去。
飛出去的人忽然裂開,裂成六爿,緊接着鮮血激飛,血霧爆現!
“五哥!”
一聲驚怒,酒館內所有高手當即羣起……
任意身形微動,只一晃,有二人左肩、右胸各中一掌,痛徹肺腑,倒飛出去,他們的身形同樣被分成了幾爿,掌力把他們撕成了碎片。
掌法飄飄,任意雙掌一經施展,不僅掌法神奧無方,變化出奇,掌力氣機吞吐席捲,還尤如驅風御雲,駕馭天威。
這些跟隨李世民而來,稱雄一方的江湖高手,竟是在那雙白皙纖細的手中,無一不孱弱的如六歲稚童般,全然不堪一擊。
各種不同類型的兵器,刀、槍、劍、戰、矛、斧,瘋狂地從四方八面向任意施以死命的攻擊,殺氣瀰漫四周。
但任意的身形卻有如流雲,仿似清風,他們的殺招與猛攻卻是連他的衣角都沾不到。
掌力拍在刀鋒,則刀開;掌風劈在劍身,則劍斷。
他手中無刀,掌中無劍,但那雙手卻比天下間任何兵器都來的可怕。
任意身挪影動,掠出一道道彌久不散的雲煙殘影,騰起一陣陣悽凌且又豔麗的血色,幾十個高手沒人經的住他一掌,沒人避的了他一招。
只待溢散勁風捲地奔走,淒厲絕倫的慘狀顯現眼前,李世民瞧的驚駭欲絕。
迅疾如電,飄逸如雲,出招輕靈寫意,殺敵輕描淡寫,如揮塵去土一般。只見一個個身影橫飛倒掠,不過區區數息間,堂內既沒了聲息,所有人亦絕去了呼吸。
李世民看着這人,帶着不解,驚顫的問道:“爲……爲什麼?”
任意微微抖了下雲袖,淡淡的道:“你不懂?”
李世民迷茫道:“我不懂?”
他忽然低着頭,咬牙道:“世民已令他們住手,我也並不想與任兄爲敵,爲何……爲何還要出手殺人?”
任意笑道:“也是,這種事你本就不會懂的!剛纔我若這麼走出去,那旁人則會以爲今日是你李世民放我離開。所以他們該死,我若不殺了他們,天下人豈不是以爲我怕你了!”
李世民雙目瞪大,猛然擡頭,嘶聲道:“這是什麼道理?”
任意輕描淡寫道:“這便是我的道理。”
看着那正緩緩離去的背影,李世民忽覺手腳一陣冰涼,心中徒生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這種恐懼比那記眼神還來的可怕,直令他忍不住渾身顫慄!
任意走了,李世民久久不能動彈,而秦川同樣心中駭然,無論是那人的武功亦或者他的手段,均令人深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