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漂泊諸天只求生 >第五百六八章 落星一刀,乾坤一刀
    最先反擊的是尤楚紅,她乃獨孤閥第一高手,已八十高齡,本是風燭老人何必還如此惜命,何況逃也是死,等也亦死,爲何不反擊?

    既如天君所言那般:雖無活路,但也比等死要好!

    尤楚紅六十歲時棄劍用杖,自創披風杖法,此刻她領着三十三名親自訓練出來的劍手,向着那人合擊而去。

    她縱身掠起,凌空下擊,碧玉杖施以披風杖法,招式剛柔兼備,每一招每一式都隱含鞭、劍、刀、棍、矛等各類兵器之變化。

    碧玉杖發出了尖嘯,似龍吟,似虎嘯,一霎眼已是七杖過後,可是她每一杖都是空幻,始終不能碰觸那人半片衣角。

    七杖落空,尤楚紅怔了怔,失驚當場!

    她身前身後,左右四方,方圓十丈內竟無一人直立!她身周竟已無活人,三十三名她親自訓練出來的劍手全倒在地上,每個人咽喉上都有一道血痕,那是一記刀痕!

    尤楚紅渾身冰涼,等她擡起頭來就看見,那個她不可觸及的人,就站在她身前,她看着他的臉,然後就看見了……

    他眼神很輕,輕的就像看不起天下衆生。

    他笑容很淡,淡的就像對世人充滿嘲弄!

    他輕視天下,他嘲弄世人,見着那樣的眼神,見着那樣的笑意,接着就是一片刀光……

    刀光過後,世間化爲混沌,意識悄然而止。

    尤楚紅隨她三十三名劍手之後,也一起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機。

    宮道忽爾停頓,戰場鴉雀無聲。

    屍積如土,血流成河,屍土血河間還立着一人;他的衣衫依舊一塵不染,他的臉依舊那樣的溫和、平靜,他的風神、他的神情、他臉上的笑意依舊沒有什麼變化,但他已叫人不敢直視。

    超然衆生上,不屬凡塵間,掌盡天下勢,何來這般人!

    當衆人親眼見證,親身體會後,他們終於明白那個流傳了近三百年,如神話傳說般的天君,究竟是何等的存在,又有着何等威勢?!

    任意看向仍站定未動的‘兩大宗師’,一邊踱步前行,一邊曼聲緩道:“那時的天下,有個孫恩,有個向雨田,有個慕清流,而今這天下卻是什麼‘三大宗師’。”

    不是譏諷,不是嗤笑,只是喟嘆……

    兩大宗師不曾再動是因爲他們比其他人更加明白,他們敢動亦然逃不過一死。他們想出手,想求生,他們一直都在尋找出手的時機。

    但天君整個入都彷彿代表了一種近乎天地寰宇的力量,無始無終,渾然無間,又龐大無匹,那是武道極峯,那是非人可抗、非力可衡,那是天人之境。

    任何人在他的彎刀之下,沒有了你我之分,沒有了卓劣區別,沒有了武功高低,再不分貴賤;無論是誰,僅是一刀,只有一刀,妙韻刀下,衆生平等!

    事實近在眼前,兩大宗師終於看的比旁人更遠、更清楚了一些,他二人其實已在等死。

    他二人是在等死,旁人又如何?

    最深的恐懼,最濃的死意,變成了最無畏的勇氣,他們抱着死志做出了最後的反擊,至可怕之極點,達恐懼之巔峯,仍求一線生機。

    宇文化及帶着宇文無敵與宇文成都竟朝天君直面衝擊,而竇建德和杜伏威掩到天君的身後,孟海公凌空躍起自上而下,最後獨孤峯、劉黑闥分若左右,展開了招法攻勢。

    徐子陵正要大聲喝止,可是所有人都先看到刀光。

    刀身已紅,刀光已豔。

    刀光豔豔,豔豔的刀光掠起時,大地蒼穹都好似也失卻了顏色。

    刀光像漾映着一條紅河,蜿蜒曲折,流動不息;豔豔的刀光,又彎彎的一轉,倏地變作一團寒光,光芒驀然爆開,如紅葉繽紛,如星芒閃忽。

    羣星飛墜,落葉飄飛。

    然後,接着,八個人一同倒飛,飛出八丈開外,再一同摔落在地,變得一動不動。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人死了還是還活着,沒人知曉答案,可答案又隨之而來。

    倒地一動不動的八人,突然間全身爆出無數刀痕,鮮血頓時激飛,血液四濺開來,本是完人的八人,忽然間變得人無人形,人無人樣,血浸全身。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這景象悽絕!亦豔絕!甚驚絕!

    又是一刀,又是一招,只在剎瞬之間,八人一同絕生止息。

    刀身更紅了,刀色更豔了……

    這瞬間,什麼無畏都蕩然無存,什麼勇氣都消失殆盡。

    足未止,步未停,任意緩緩踱步,依舊前行,他又變得漫不經心起來。因爲所有人都不再動了,餘下三千多人,心火已熄,生念已滅,三千多人皆在等死!

    到底經歷怎樣的絕望與絕望,才至如斯!

    畢玄看向天君,早前的卓然傲立已不復存在,悠閒自在的神情也消失不見,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他的表情像是經歷了狂風驟雨後,所恢復的那種平靜,而他的眼神是熾熱的,是渴求的,是慕仰的,是神往的。

    寧道奇如風燭殘年,遲暮的老人一般,緩緩道:“天師可是死在君上之手?”

    任意走着,說着:“不錯。”

    寧道奇最後問出了一個埋藏心底,經數百年仍未解之謎:“可是天師的屍首呢?縹緲一戰,君上尚且歸來,但天師卻無影無蹤,連屍首都不曾留下,這又爲何?”

    任意道:“他成功了!繼廣成子之後,孫恩同樣破開了天地,不過就在他破空而去時,他死在了我的劍下,所以你們尋不見他的屍首。”

    寧道奇恍然,嘴中喃喃道:“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黃天大法第九重煉心還虛真能合道飛昇。”

    任意沒在應話,他停下了,可他的刀卻不見了。

    彎刀真的不見了,突然間誰也看不見他手中的妙韻刀,剛還明明在他手中,此刻卻已然不見,但他的手還是那樣握着,彷彿就握着一把刀,一把無形之刀。

    妙韻刀隱沒自身,遁入虛無……

    明月未升,此刻正是天地最爲昏暗的時候,在這黑暗之中,天地間忽然出現一股無比蕭煞悲涼的氣息。

    這股氣息如一隻看不見的手,看不見的山,扼在所有人的咽喉,壓在所有人的背上,幾近窒息,難以疏解!

    沉悶抑鬱,叫人如墜虛空,周身不着邊際,一身勁力難施。

    徐子陵雙目如血,大喝道:“住手!”

    他一怒喝,立即發動體內反之氣,向前急掠;寇仲則跟他錯身而過,暗行正之氣。兩人一靜一動,一正一反,一刀一劍,正是契合自然之理。

    二人移形換位,就如幽林鳥飛,碧澗漁跳,發乎於然,渾然一體。

    兩人的功力在這股氣息的壓迫下,竟然爆漲。他們以氣御劍,以神御刀,正反交錯,一正一逆,剛柔並濟又連環不斷,刀氣劍氣相互激盪,形成了一種極可怕的招數,勢所無匹!

    但那隻手擡起來了。

    任意單手高舉,手握無形之刀,一刀揮下。

    沒有刀光,刀已絕光,刀已絕影,刀已變成了無形,天地間只有湮滅衆生、破碎山河的刀氣,天地間只有隸萬物於生死之間的刀意。

    一刀神消形滅,徐子陵化作一抹飄紅,寇仲變成一片血雨,無形之刀氣所經之處,屍骨無存,神形不在,一切都消失不見,只餘數十抹飄紅,只剩數十片血雨。

    宮道上忽然多了一道裂痕,如溝渠、如天塹,延之遠方,直縱三十丈外,蔓上了城牆,沒入哨樓。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城牆迸裂,崩開一道巨大的口子,土石崩飛,城上哨樓也隨之坍毀。

    還活着的人無不目眥欲裂,他們簡直驚之所驚,驚之已極,極之以復。

    任意又一刀橫掃……

    一刀肅清朗宇,一片方圓神消形滅。

    他手中‘空握’,但擎出的卻是天地之力,運的出竟是鬼神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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