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承平玩鬧夠了, 也發覺鉛筆挺好使,他又試用了其他幾種硬度大小各不相同的鉛筆樣品,最終想拿下鉛筆的經銷權。

    盛景意現在也是有鋪子的人了, 不過不準備賣鉛筆, 她與寇承平算了筆賬,說這買賣賺頭不是特別大, 一支支賣不合算,要賣的話往後搗鼓出彩鉛再賣套裝。

    這種普通鉛筆大可以直接走批發路線,學校、店鋪、貨郎都可以直接批量訂購, 由這些渠道把鉛筆送到千家萬戶, 甚至連製作方法都可以公開,想學着做的只管學着做,反正他們也不差這幾個錢。

    寇承平聽盛景意這麼說, 頗有些失望, 只能彩鉛能早點做出來。

    徐昭明試用了細芯的鉛筆,忍不住說道:“這筆挺好用的, 即便定價高些, 應該也會有人買的吧”

    盛景意連線香都能論根賣, 賣鉛筆應該不難。

    盛景意說道:“你知道置辦齊一套文房四寶至少多少錢嗎”

    這可問倒了徐昭明, 他平時用的東西都是上好的, 且從來不問價錢, 他瞧了眼旁邊的小廝, 叫對方給報個價。

    那小廝倒是個機靈的,伶俐地說道:“筆墨紙硯置齊的話, 少說也得五百文錢吧, 還是最次一等的那種,很快就得換新的。”

    見徐昭明明顯對五百文沒什麼概念, 小廝又列舉了一般人家每個月的進項以及家裏供養一個讀書人的支出。

    城裏普普通通的人家,整家人一個月的收入也就20貫左右,鄉下地方更是連這點進項都沒有,這20貫錢要喫要喝要穿要人情往來,不省的點隨隨便便都能月光。

    這麼把收支列在一起做對比,徐昭明就明白了:一般人家應當有能力供養一個讀書人,可要是再窮些的人家可就難了,他們把全家的口糧省下來也不一定能送家裏的孩子去讀書,更別說購入上好的文房四寶讓他們練出一手好字了。

    書這東西,更是許多人買不起的,很多寒門子弟都得借書抄着讀。

    就像寄住在天禧寺那些讀書人,大多都是邊幫人抄書賺生活費邊給自己抄一份留着讀,平時還得替人寫寫家書什麼的換點錢週轉。

    這些是已經熬過求學階段的。

    更多人是連邁進門檻的機會都沒有,一輩子都被擋在認字讀書的世界之外。

    這鉛筆包裝一下,賣個高價不難,可他們現在又不缺這個錢,不如從一開始就把價格壓低,把讀書的門檻往下砍低一截。

    從前要花一百文才夠讓人把幾個大字寫熟練,現在十文錢就能讓你把三千字寫到爛熟於心,那些捨不得送孩子讀書的人會不會咬咬牙讓孩子學一學

    有些時候,只要給個小小的機會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徐昭明平日裏不太關心這些事,想明白後便說道:“你說得對,這個錢我們就不賺了,反正我們也不差這點錢。”

    盛景意笑道:“只有識字讀書的人更多些,能欣賞桃花扇這些故事的人才更多啊,我們這是在努力擴大潛在市場。”

    徐昭明和寇承平聽得連連點頭,現在他們已經能接受盛景意這一套一套的新理念。

    窮苦人家的孩子讀不讀書什麼,他們其實不怎麼關心,也不覺得那是自己能左右的事,不過聽盛景意這麼一說,他們就懂了

    他們並不是要費心培養出那種天天念之乎者也的讀書人,他們只需要多幾個能識字會算數的人,不管這些人以後是一輩子只認得那麼幾個字還是能位列朝班、名留青史,對他們來說都沒差,都是多了批懂得欣賞桃花扇的人啊

    以後他們賣的唐詩三百首,說不準也會被他們抄了去,搖頭晃腦地背上幾首,自己背不完還可以留着給孩子背,想想感覺還挺奇妙。他們就一羣學渣,莫非還能讓別人多讀點書

    盛景意說通了徐昭明兩人,他們就屁顛屁顛給國子監的張祭酒送新鮮出爐的“文會道具”去了。

    張祭酒本來還在琢磨現場會不會太混亂,那麼多人要現場答題,光擺下那麼多筆墨紙硯就挺麻煩了,到時現場墨汁飛濺是不是不太好

    現在拿到徐昭明送來的新式炭筆,他試用了一番,表示還不錯,卻也沒覺得有多特別。

    直至看到徐昭明拿出比比賽用筆小了一圈的鉛筆,張祭酒眼中才放出光來。

    要知道哪怕是寫簪花小楷,想在一頁紙上寫幾千字也挺勉強,還特別費神。

    這種小小的鉛筆,削尖後卻能輕鬆抄寫大片文字,既不用等它晾乾也不用研墨沾墨,省了不少功夫。

    哪怕徐昭明說這筆寫出來的字容易掉色或者被抹掉,可那問題也不大,這本就不是爲了練書法準備的,又不是所有東西寫下來都是爲了存着傳給兒孫當傳家寶。

    張祭酒不由問:“這筆造價幾何”

    徐昭明如實相告,並把盛景意擬好的定價告訴張祭酒:“放到市面上就賣十文錢一支。”

    街上一個普普通通的沒餡餅子,也要賣個八文錢,十文錢是真的很低了,再加上批發價會更便宜,盛景意這定價是真的薄利多銷。

    張祭酒坐不住了,不敢置信地問:“這麼便宜”

    徐昭明把盛景意的想法告訴張祭酒,說盛景意不準備靠這個賺錢,只想讓只差臨門一腳就能讀書的人有機會邁入讀書門檻。

    張祭酒沒料到徐昭明這羣小紈絝還能交到這樣的朋友。他捋須誇道:“你這朋友交得不錯。人活在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難得你們能有這份心。”

    徐昭明和寇承平被誇得尾巴直翹,又積極給盛景意爭取看熱鬧的機會:“我們這朋友到時可以來國子監看文會嗎張祭酒我跟您說,文會的主意就是我們這朋友給出的,我們只負責跑腿張羅張羅。”

    張祭酒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他說道:“既是如此,他自然是可以來的。”他又問起盛景意是何方人士、目前在哪讀書。

    徐昭明早把自己給盛景意安排的身份背得爛熟於心,在張祭酒面前扯起謊來那叫一個鎮定自若:他先說盛景意是謝家遠親,現在跟着遠房堂兄謝謹行客居金陵;又說盛景意天賦卓絕、自學成才,要不是早些年耽誤了,現在早成有名的才子了。

    接着就是把盛景意大吹特吹一通,直說國子監期期考頭名的學霸都不如她

    張祭酒聽他說得天花亂墜,有點頭疼,只能說:“行了,你到時帶他過來便是。”

    反正文會就是以文會友的事,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算不得什麼大事,連這次文會的主意都是人家出的,讓人家來看看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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