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點半,雲芷拿着包去了飯店。
包間內,祁越已經到了。他今天沒穿西裝,而是休閒裝。上身淺灰色t恤,下身則是寬鬆的運動褲,穿了雙白色運動鞋。
不過不管穿成什麼樣子,都無法遮掩他從骨子裏散發的懶散。坐在椅子上時,他就懶懶地靠着椅背,好像身上沒骨頭似的。
平時都是雲芷等祁越,這次是他先到,倒是讓她覺得有些驚訝。
她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後拉開椅子坐下。
“這算是被金錢滋潤的”祁越微挑眉梢,“看起來倒是比以前漂亮了。”
他這話倒也不算是假話,雲芷之前因瘦弱而枯黃的臉,此時已經恢復原本的瑩白。而且她的臉型是鵝蛋臉,臉頰兩側稍微柔柔的,像是嬰兒肥,很容易給人好感。
不過祁越話裏的輕佻和鄙夷,卻是毫不掩飾。
雲芷低頭,“那你該照顧下你妻子了,她最近可不如以前漂亮。”
她說話時,撩了下耳邊的碎髮,露出白色小巧的無線耳機。但是很快,頭髮散落下來,又遮住了耳機。
祁越頓了一下,似笑非笑道:“一段時間不見,你這是學會嗆人了”
“如果我這是嗆人,那你是殺人嗎”雲芷聽着耳機裏趙奕彤的話,心中不由得感慨,這位女醫生懟人的技術一如既往地高超。
聞言,祁越擡頭瞥她一眼,輕嗤一聲。
他到得早,菜都是他點的。
雲芷看到菜被端上桌時,很意外,裏面竟然有不少她喜歡的,“你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喫這些菜”
他們婚姻期間,都沒見他這麼上心過。
祁越道:“查一下你的喜好,難道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似乎猜出了她想問什麼,他靠在椅子上,笑道:“以前啊,懶得查。”
包間裏縈繞着食物的香味,卻因爲對面坐着的人,雲芷沒了胃口。她夾了一筷子水煮肉片放在盤子裏,幾次放到嘴邊,可都沒有放進去。
“祁越,”她手裏拿着筷子,心口憋悶得難受,“既然你說了合作,那在合作之前,我能不能先問你一個問題”
祁越細嚼慢嚥,等嘴裏的東西嚥下去後,纔拿出溼巾,擦了擦細長的手指。
“你問。”他表現得很紳士。
雲芷攥緊了手中的筷子,“既然既然後來那麼不耐煩我,之前爲什麼還要救我”
如果她不欠他那一條命,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這一連串糟心事。
“救”這個字在祁越嘴邊繞了一圈,他才記起來有那麼回事。
他雲淡風輕道:“救你的人不是我啊,阿珩當時不顧性命瘋了似去救你,險些丟了那條命。我以爲是恩晴,纔過去,誰知道你一醒,就認定了我是救命恩人。”
雲芷在問出這個問題前
,想過千百種回答,唯獨沒想過這一種。
噗通。
雲芷被人追逐,不慎墜入水中,眼耳口鼻都嗆了水。她奮力掙扎着,可除了肺裏的空氣越來越少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卻在這時,有人托起她的腰,似乎很急切地在她耳邊吶喊她的名字。她試圖睜開眼,可最終卻沉沉睡去。
“咳咳”
雲芷咳嗽着醒來,入眼處,少年逆着光,那雙桃花眼底瀲灩萬分。
“是你救了我嗎”
雲芷至今記得,祁越逆着光嘴角的那抹笑,像是玫瑰花一路開到了她的心房裏。
是生死存亡過後的心悸,錯誤地認爲是心動
還是當時純粹看上了祁越這副好看的皮囊
雲芷現在已經分不清了,也覺得無所謂。她只覺得在心中珍藏多年的記憶,似乎一剎那間被人潑了墨,漸漸染成了她看不清的模樣。
混沌,醜陋不堪。
雲芷坐在座位上,肌膚一寸寸繃緊。她緊緊攥着拳頭,指甲刺入手心裏,一片刺疼。
“怎麼回事啊,祁越冒領了江珩的救命之恩噗,雲芷,你該不是這麼多年都喜歡錯人了吧那就太好笑了。”
耳機裏傳來趙奕彤聒噪的聲音,雲芷摘了耳機,攥在手裏,身體都在顫抖。
“既然不是你救的,爲什麼這麼多年不告訴我真相”她聲音發緊,可又在抖,聽着讓人跟着心頭髮酸。
然而祁越卻仍舊坐在她對面,還是那副沒骨頭似的慵懶模樣。
“爲什麼”他輕笑一聲,不以爲意道:“多一個人感激我,總是好的。”
啪嗒。
話音才落,雲芷手中的無線耳機,已經砸到了他那張自以爲是的臉上。
她突然想起,她一度覺得應該感激他,所以在他做出那些傷害她、傷害她家人的事情後,還毅然決然地要獻血救“他”,最後反倒被他怪罪想要害死邵恩晴的事情。
還有
還有太多事情,她連回憶都不想回憶。
這麼多年,祁越就跟耍猴子一樣,在耍着她玩吧
祁越手裏拿着那個砸過來的無線耳機,聽着那端傳來趙奕彤的聲音還覺得驚訝。
怪不得雲芷突然變得這麼伶牙俐齒,感情是鸚鵡學舌。
他覺得無趣,正要扔了手中的耳機。卻在這時,雲芷站起來,抓着一堆湯汁最多的紅燒肉,徑直朝他砸了過來。
嘩啦
菜汁灑到了祁越身上。
現在天氣暖和,他穿得薄,幾乎瞬間感覺到菜汁透過衣服,貼合在他的肌膚上,黏糊糊的一片。
而且還有部分湯汁,濺到了他的臉上和頭髮上。
那個盤子更是砸在他頭上,發出咚的一聲重響,隨後一陣刺疼。祁越在額頭抹了一把,要不是看到手上的血跡,他甚至以爲只是湊巧沾染的湯汁。
祁越放下手,看向雲
芷,嘴角一向掛着的弧度,落了下來。
他預想過雲芷會有的反應,覺得無所謂,才隨隨便便說出了真相。
然而
“下手挺狠啊。”
祁越聲音繾綣,卻帶着無盡寒意。
雲芷是怕的,她曾經在他手下,生不如死。
可是此時,她的腰背卻挺得筆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