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笙看見一個沙包大的拳頭直面而來,頭腦中一片空白。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下一瞬間季笙會被黑袍人打飛的時候,形勢陡變無聲無息,黑袍人離着季笙一臂的距離站住了,沒有看向季笙,反而看向自己的右臂。
衣衫之下,空空蕩蕩。
一條被繃帶緊緊包裹住的手臂高高飛起,不見一絲鮮血,咚的一聲落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黑袍人忽然大喊,“心臟位置高足蟲至少七足以上”然後一個後翻躲過季笙迎面一腳,迅速向斷臂的位置跑過去。
花及信大驚失色,急忙過去掩護黑袍人,一擡腳卻發現腳下一片黃土緩緩移動,自己已經深陷其中不得而出。急忙從容一左一右出現在花及信身後,同時蹲地一個利落的掃堂腿,花及信慘叫一聲,劈了個橫叉就坐到了地上,雙手捂着胯下哀嚎不已,偏偏雙腳又動彈不得。
季笙看在眼裏就覺得自己身上某個部位生疼,然後就看見急忙和從容翻起身,不知何時手上又各自握住一個土黃色的大錘,“嘿”了一聲齊齊揮向花及信的後腦,花及信後腦被砸,腦門撞地,甚至還彈了一彈,接着就被兩個丫頭一左一右壓住了胳膊。
季笙一看就樂了,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揍成個螃蟹,真是形象貼切,轉頭一看花山衣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自己面前,越過她的肩頭看過去,那個黑袍人彎腰從地上撿起自己的手臂,對着胳膊上的斷口接上,片刻後掄了掄胳膊,活動自如,好像從未受過傷一般。
紅衣姑娘看着地上那個螃蟹似的身影大喊,“三叔你竟然僱這些歪門邪道幫你做事,你真是,你真是,你心裏真的還有花家嗎花家的名聲對你來說就真的什麼都不是嗎”
花及信灰頭土臉,卻依舊大聲回道:“花家做什麼,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能理解的了的,黑奴,動手”
那個黑袍人聞言拉開架勢,右臂驀然大了一圈,同時其餘的人都感到心裏一股莫名的緊張,看花及信的樣子,即便是這種情況下他好似還有逆轉的手段,都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從小鎮中心小廣場上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敲鑼聲,敲得人心裏揪揪着,季笙知道這是鎮上凡有大事必敲的破鑼,聲勢極大,就跟流氓進村兒似的,聽得人腦子嗡嗡的,什麼事兒都做不利索。
但是沒事兒鎮長不會動用這種流氓手段,破鑼一響,必然是有大事,這時候各家各戶該是去小廣場上集合聽話去了。
“動手”
花及信又是一聲大吼,不等黑袍人動作,就聽一聲低沉的“住手。”所有人扭頭看過去,就看見崔師傅光着膀子走了過來。
崔師傅出現在這裏就說明沒事兒了,季笙知道雖然崔師傅不待見自己,覺得自己就是瞄準要去禍害那倆如花似玉的閨女,但是季笙也知道,崔師傅其實心地是好的,就像先生一樣,刀子嘴豆腐心。
想到這裏,季笙雙腿一軟就坐到了地上,崔師傅走過來,對着幾人說了一句“召集外鄉人的鑼聲,不用放在心
上,也別去湊熱鬧”,然後走到花及信身邊,看了看自家倆丫頭,猛地一跺腳,黃土瞬間震散,接着彎腰像拎小雞仔似的把花及信撈起來,雙手搭上拍拍土,點點頭,“花家各位還請先去廣場。”
然後崔師傅轉過去看着急忙從容,“佔着屬性優勢,還是以三足實力打這麼幾個半足水平的人,最後還差點兒讓人翻盤了”
“爹爹。”急忙從容開口想要反駁,擡頭一開崔師傅又低下了頭,小聲嘟噥,“要不是爹你讓我們壓在三足,我們早就把他們揍成螃蟹了,還有啊,就那個黑袍的,一條手臂是蟲呢”
“還敢犟嘴。”崔師傅看着自家兩個丫頭心裏就憋屈,真是說也說不得罵也罵不得,想了半天攤攤手,“行了,回家吧,回家再說。”
“可小笙哥還”
“他他怎麼了有胳膊有腿兒,哪兒都沒少,”說着轉過頭來立馬冷起臉來,“季笙你自己回學塾吧,這會兒外鄉人都在廣場上,沒人來找麻煩。”
末了轉頭就往回走,急忙和從容想去找季笙,結果被崔師傅一手一個拉住,只能幾步一回頭看看,戀戀不捨。崔師傅走出幾步,又回過頭,目光落在一身紅裙的花山衣身上,“花及禮的女兒是吧,你也來,我有事跟你說。”
花山衣想了想,“崔師傅你們先回去吧,我跟他說點兒事,馬上去找你。”崔師傅點點頭,帶着急忙和從容走遠了。
一陣微風吹過竹林,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響,四周皆是碧綠青蔥的竹子,賞心悅目,天地間好像只剩下了季笙與花山衣兩人。
滿身的汗被風一吹,季笙這才覺得冷颼颼的,站起來一邊輕輕活動着身體一邊問,“你怎麼了不趕緊去啊,崔師傅找你就說明這事兒有戲,能拿到那柄劍你不就可以給你爺爺報仇了,多好,也不枉我幫你一把。”
紅衣姑娘低着頭,季笙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能看着她雙手緊緊攥着自己的裙子,微微發抖。花山衣忽然擡頭,季笙對上了那雙明亮的眸子,心裏一愣,彷彿看見了星辰,又好像一束明媚的陽光照進心裏。
季笙心裏跳了跳,嚥了口唾沫,“怎麼了”
“你,你是不是喜歡我”花山衣紅着臉問。
季笙直接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直到花山衣餵了幾聲又踹了一腳,季笙纔回過神來,嗆了口唾沫問道:“你怎麼這麼問”
“我從小就經常惹事,二叔三叔誰的都不喜歡我,父親經常出門母親就跟着他到處跑,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多是爺爺奶奶看着我,以前還有哥哥,現在哥哥也走了。我也知道自己不好,若不是爺爺奶奶護着我,估計會被人欺負死的,你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真心想幫我的人,雖然我們沒見過幾次,我還打了你,還說你是大淫賊,但是你不光不討厭我還反過來幫我。”花山衣說完了就盯着季笙的眼睛,一眨不眨,“你別看我傻,我能感覺出來的。”
季笙心裏一個地方塌了下去,喉間動了動,張開嘴巴又閉上,愣是沒擠出一個字。
原來是這樣一個千金大小姐啊。
想到自己只剩半天的命了,季笙心裏嘆了口氣,用全身的力氣擠出一個自以爲陽光的笑臉,“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