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似面無表情地看着老人,走上前幾步,一腳踢開。
原本碎裂的石頭在這一腳之下被踢得更分散了,碎裂的石塊滾動着,發出一陣喀拉拉的聲音,在山谷中迴盪,格外清晰。
四下無言,在還有些清冷的環境中,老人彷彿瞬間蒼老了許多歲,如同一個真正的朽木,憤怒的眼睛中也不再噴薄着怒火。在衆人的目光中,帶着自己的扈從悄然離去。
與蘇似曾經打過交道的那兩個護衛,也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餘光瞥了蘇似一眼,發現蘇似並無任何舉動之後,腳底抹油跟着離去了。
其中一人,還偷偷摸了摸胸口裏那份飛來之財。
若是放在平時的話,季笙一定會跟蘇似打趣的,說不定一時興起,還會跟那個護衛開開玩笑,但是現在他笑不出來,因爲他知道,蘇似這一番出人意料的胡鬧,讓老人的時代徹底結束了。
經過無數時間傳承下來的赫赫威嚴,敗給了兩個小孩子。
對寨子裏的人來說,也不知是福是禍。
等到一行人漸漸遠去,身影在視野中完全消失之後,村長才慢慢走上來,臉上帶着些無奈的表情。
“唉,讓諸位見笑了。不管怎樣,還是多謝各位,委託的報酬我們會另行添加,絕對不會虧待了諸位。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在這裏多住幾日。”
說完,村長自嘲地搖搖頭,“不過我猜恐怕諸位也待不住吧。”
“接下來肯定有許多事需要我來料理,我先告辭了。”
村長退後一步,躬身長拜,起身後對着蘇似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後帶着兩個小孩子消失在了山谷深處。
剩下四人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清晨的霧氣慢慢消散。
“現在怎麼辦,回隱州嗎”那月突然道。
季笙點點頭,又搖搖頭,想了半天,也沒能得出個結論。
他並沒有在想石頭碎了之後接下來該怎麼處理,他現在想的,是關於蘇似的事情。
在他的印象裏,蘇似根本就不是這樣性格的一個人,自從相識之後,蘇似總是風輕雲淡飄過人間,不曾也似乎永遠沒有什麼事情值得讓他認真對待,總是嘻嘻哈哈,玩笑一切。
可是與方纔跟老人進行一番對話的,完全不像這樣一個閒散流雲一樣的人。
“不像是他啊......”季笙摸着下巴在心裏嘀咕,回想着最近在蘇似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突然心裏一驚,整個人挺得筆直,“該不會是被那個黑霧人給暗算了吧也不對啊,黑霧人看樣子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啊,從頭到尾
連個衣角都沒碰到。”
想到這裏,季笙突然伸腿,不輕不重地給了蘇似屁股一腳。
蘇似原本正望着小孩兒遠去的方向出神,被踢了一腳之後,猛地扭頭看回去,滿是怒氣的臉卻在看到季笙的下一瞬間掛上了開心的笑容。
“好舒服。”蘇似笑着揉揉屁股。
“得......星星還是那個星星。”小心笑罵道,“你說這傻逼剛剛對那些人那麼橫,怎麼就在你這兒沒脾氣呢”
季笙一陣無語,想了想,決定不再管蘇似的事情,蹲下來端詳着面前的一堆碎石,接着開始發愁。
這怎麼搞
本來還想着從這塊兒石頭上追查出一些線索,沒想到被蘇似給砸成了個稀巴爛。
更重要的是,現在根本不知道這石頭碎成這樣子,還會不會發揮“門”的作用,或者說是不是每一個小的石頭碎片,都可以發揮“門”的作用。
“還不敢去試......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季笙一籌莫展的時候,一襲白衣在他面前飄過。
蘇似上去直接用手拿起一塊兒石頭碎片,舉起來在季笙面前晃了晃。
“假的。”
“什麼。”季笙沒反應過來。
結果蘇似二話不說,拿着那塊兒石頭就往季笙身上按過去。
季笙來不及反應,倒吸一口涼氣,大驚之下觸感冰涼,除此之外並無什麼特殊。
季笙是去過一次失落之地的人,知道如果是真正的失落之地的話,眼前一定會出現那些奇異的變化,可是現在並沒有。
愣了片刻,季笙反手一巴掌甩蘇似頭上,氣急敗壞地說:“玩兒呢好玩兒嗎”
蘇似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我就是跟你說一聲,這是個假的,不用猶豫上手就行。”
“真的呢”
蘇似指了指山裂深處,“還在那裏面。”
季笙看到蘇似對自己眨了眨眼,心中大概就已經明白了。
所以拿出一個假的石頭來試探,所以那個時候即使兩個小孩兒用手碰到了石頭,其實也不會產生任何問題
做戲做全套,季笙沒想到蘇似表面上笑呵呵的,其實心裏對待事情,竟然這般細緻入微。
好像之前晃過兩個護衛的時候也是這樣,在百花城的時候,也是......季笙不禁開始回想,發現比起自己花山衣和那月,看上去最不懂得人情世故的蘇似反而是最懂人心的一個。
或者說,是最懂人性的一個。
“走,進去看看。”季笙回過身,對着
黑黢黢的洞口說道。
一路前進,平安無事,除了花山衣幾次被晃動的影子嚇着之外,幾人平平安安地再次回到了洞穴盡頭的祠堂。
直到看見那塊兒普普通通的石頭還老老實實地待在那裏。
季笙才鬆了口氣。
來之前,他一直提心吊膽的,害怕那個黑霧人去而復返,在幾人沒注意到的時候偷偷溜進來把石頭拿走。
“應該是害怕了,迫於老大的淫威,那傢伙肯定不敢再回來了。”蘇似在一旁分析,顯然是看明白了季笙此刻心中的擔憂。
“一邊兒去,你才淫威呢。”季笙隨口反駁,接着便拿上蟲蛻衣,對着石頭來回比劃,感覺無從下手。
一會兒的功夫,就急出了一頭的汗。
“老大此時像極了一個初次入洞房不知道怎麼下手的大小夥兒,你說餓虎撲食哪兒還有這麼文縐縐的,這對對方來說豈不是相當失禮。”
蘇似在那月耳邊低語。
可是洞穴本就不大,幾番回聲之後,這句發自內心的聲音原原本本地傳到了季笙的耳朵裏。
季笙臉噌的一下就紅了。
花山衣的臉也跟着噌的一下紅了。
“咳。”季笙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那天晚上是怎麼回事兒,你知道爲什麼你沒有被傳走嗎”
他轉頭看看蘇似,發現後者正以一副受罰的姿勢愧對着花山衣,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如逢大赦,稀里嘩啦地就跑到季笙身邊。
“就昨天啊,我也不知道,你說這東西是不是有意志,它覺得老大你長得也好看,人品又好,所以才把你帶走的”
“那你應該是第一個。”季笙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我是問,爲什麼你沒有被傳走而我被傳走了”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季笙忽然想到了穆螺的話。
傳男不傳女
那這石頭未免思想有些封建陳舊啊,怪不得跟外面那個老人是同一個地方的。
不不不,不對,不是這個問題,蘇似是個,應該是個男的吧
想到這裏,季笙越來越懷疑,轉過去仔仔細細打量着蘇似,好像要用眼神給他看得脫掉一層皮似的。
“把衣服脫了。”
其餘三人:“嗯”
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蘇似先看了花山衣一眼,又看看季笙,哆嗦着嘴脣道:“老大你別,別跟我開玩笑啊,我剛剛就是開個玩笑。”
看到季笙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蘇似說哭就哭,一個虎撲來到花山衣腳底下抱着她的大腿,呼天搶地,“花老大你要給我做主啊”
花山衣和那月都是一臉的古怪表情。
“我就看看你是男的還是女的。”季笙不耐煩道。
可能是剛剛蘇似那個玩笑的原因,其餘三人聽後目瞪口呆,
驚訝無比,各自張開的嘴都能塞進一個拳頭進去。
“季笙,你不是吧,是不是在那邊磕了腦袋,你來,我給你看看。”那月急忙道。
紅裙姑娘則憤憤地扔下一句“臭季笙”,就扭過頭去了,小臉紅得彷彿要滴下水來。
季笙聽後也是一愣,沒想到三人會是這樣的反應,站在原地半天,接着也跟着臉紅起來,七嘴八舌地把穆螺的那個看法對幾人一說,這才解開了誤會。
“早說啊老大,”蘇似一把掀開衣服,露出白瑩瑩的一副身板,“看好了,如假包換。”
花山衣上去一腳給他踹翻。
季笙見勢不妙,趕緊出來圓場,“好好好,打住打住,這件事是我不好,到此爲止。”
白捱了一腳的蘇似有些哀怨,但是也習慣了,並不多說什麼,灰溜溜爬起來,跟在季笙後面。
幾人一時各懷鬼胎,彼此都沉默着。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季笙有些受不了,好像胸口有種無端的躁動,催促着讓他說:“現在怎麼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