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牆聳立,季笙隱藏在陰影裏,只看到一襲剔透的白衣嗖的一聲劃過眼前,站立在月光下微微飄動,煞是好看。
“你這樣算不算已經進了人家的警戒範圍”季笙看到蘇似的腳已經踏上了高牆,心中想起之前蘇似對自己說的那個蟲陣,覺得不太對勁,於是仰着脖子在下面問。
他本來打算想個別的辦法,從長計議,再觀察好楊家裏的動靜之後,偷偷摸進去。但是沒想到蘇似如此直接,大庭廣衆之下就開始扒人家牆,要不是因爲現在月黑風高行人少,肯定就會被發現了。
怎麼之前沒發現,他竟然這麼直季笙有些無奈,在心裏默默嘀咕了一句。
其實僅僅扒人家的牆並不能算得上什麼問題,更何況現在還沒什麼人能看到,但是以他的經驗來看,楊家肯定不會那麼簡單,貿然去扒人家牆,說不定下一刻就會有人衝出來暴打自己一頓,如果有厲害的蟲陣保護,那就更危險了。
到時候還是要跑。
“當然算啊,”蘇似往回轉身,因爲腳下可以活動的地方太小了,差點兒掉下來,“楊家有蟲陣,老大你不快點兒我們還沒進去就被人堵在牆上了,上面轉個身都費勁,我可不想待這兒。”
熱血在一瞬間涌向季笙頭頂,如果不是此刻夜深人靜,害怕自己的聲音驚動了別人,季笙都想給他罵個狗血淋頭。
但是如今的情勢並不允許他這樣做,季笙只得學着蘇似的樣子往上跳,跳到一半才發現忘了囑咐花山衣趕緊藏起來別讓別人發現。
於是季笙在空中艱難地轉身,彷彿驢打滾兒一樣難看。
不光是難看,隨着這一扭身,原本在空中保持的微妙平衡再難以爲繼,上升的勢頭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在季笙快要被自己蠢哭的時候,一條白瑩瑩的胳膊從上面伸了下來,一把撈住他的衣服,彷彿猿臂舒展一樣充滿美感,將他狠狠往上提了一提。
身體輕飄飄的,好像騰雲駕霧一樣。
季笙再次落地的時候發現眼前一片開闊,仔細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楊家的高牆上,面前是月光下沉寂的楊家大宅,腳踩着一溜兒不寬的高牆,讓他感覺稍微一動就會掉下去。
當季笙再往回看的時候,已經完全找不着花山衣的身影了。
他再次轉回頭來,凝神細看,發現黑暗中有幾處不起眼的騷動,於是迅速蹲下身。
“老大你好像完全沒事兒啊,你怎麼站的,我都不敢動,害怕一不留神就掉下去。”
蘇似站在一邊迎風而立,季笙之前還認爲他是故意擺出這副架勢,現在才知道他是因爲不敢亂動而嚇得。
被他這麼一說,季笙才意識到自己在窄窄的高牆上行動自如,想來應該是跟隨崔師傅學了多年氣凝之術的成果,下盤穩如泰山,如今的這條細細的牆沿,對他來說簡直如履平地。
“換個時間吹捧,先說正事兒,”季笙沒理他,全神貫注盯着黑暗中的那幾處騷動,發現那些騷動的距離離着自己越來越近,不禁有些擔心,“你看到那幾個黑影了嗎”
“看到了,不出意外,八成是來找我們的。”
“剛剛不是跟你說了嗎,楊家的這個蟲陣十分靈敏,稍有人進入範圍就會產生感應,所以現在我們一直待在這裏,他們肯定發現我們了。”
“那你不趕緊的”季笙壓低了聲音怒吼。
他真是搞不清楚蘇似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這麼危機的關頭,人家都快要過來抓了,蘇似這兒還風輕雲淡的。
罷了,一會兒就把他踢下去吸引注意力自己跑吧季笙在心裏已經做好了打算。
“不用趕緊,這個蟲陣只能感應到很薄的一層,就像一個泡泡。而且它雖然能感應,但只能發現有東西進出,並不能知道到底是什麼在進出。所以我們一直待在這裏,站在蟲陣的位置,會讓他們產生錯誤的判斷,不知道我們到底是路過的野貓還是飛到半途停下歇腳的夜梟。”
蘇似目光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換了口氣,接着說道:“現在這些過來的人,都是來確定我們的真實身份的。因爲我們一直待在這裏,並不是像真正的小賊一樣迅速翻進去,所以即使是我們被他們發現了,卻也不會得到他們的重視。”
“可是一會兒他們過來了就會發現,站在這裏的不是兩隻路過的野貓,而是兩個真正的小賊”季笙急切道。
蘇似這時忽然轉過頭來對季笙展顏一笑,把季笙嚇得差點兒一腳滑下去。
“所以,我們要趁着他們過來之前,趕緊跑。”
下一刻蘇似拎起已經呆住了的季笙的後脖領,掄圓了就扔了出去。
眼前場景飛速變化,季笙如同一支利箭一樣激射而出,朝着楊家的一個位置迅速飛過去。
季笙現在內心非常平靜,所有的情緒都匯聚成了一句話。
“你完了。”
然後一道黑影猛地扎進草叢,沒了聲息。
高牆上蘇似面帶微笑,在幾道黑影到來之前,輕飄飄地落到地面,然後如同一陣颶風吹過,身影一閃而逝。
不到半刻的時間過後,幾個護衛裝束
的人來到先前季笙二人所在的高牆之下。
一番巡查之後毫無所獲。
“剛剛是什麼”
“不知道,貓吧,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春天早過了,現在還有野貓來,整夜整夜的叫,煩死人。”
“據說是百花城最近要辦蟲市了,野貓野狗的也變多了,亂七八糟的人也往城裏進來。這不,半夜三更的了,我們還要在這裏輪崗,有誰有那個膽子敢來楊府啊,要我說真是多餘。”
“別是來偷腥纔好,不然還要再加一輪崗。”
“偷腥”先前說話的那個護衛露出奇怪的笑容,“管他是什麼貓,再來就給他閹了。”
中州,去風山下。
一個上衣無袖雙臂裸露的高大年輕人正獨自在山路上慢悠悠地走着,四周怡人的風景並不能讓他多看一眼,可年輕人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帶着一點點難以察覺的笑意。
去風山名取自來去如風四字,本來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高山,並無特別,卻在一次異常的天候影響下,開始變得十分怪異。
整座高山常年被颶風環繞,而且風力猛烈異常。
隨着位置的逐漸升高,風力也會逐步增強,山腰之上,無與倫比的風力就已將山體吹得寸草不生,光禿禿的一片,可偏偏高聳入雲的去風山頂,卻平靜無風。
一片不小的湖泊落於山頂,像天上掉下來的藍寶石,又像一面光滑的鏡子,在沒有風的山頂上,掀不起一絲波瀾。
站在去風山頂,好像遠離了塵世,一切喧雜浮囂的聲音都聽不到,讓人心中格外地安靜。
浪岐慢慢走着,忽然停下腳步,擡頭望向極遠的天際。
湛藍如洗的天空上,忽然出現了一個極小的黑點,接着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浪岐瞳孔一縮,便立刻擡起手來擋在面前。
彷彿是爲了應和他的動作一般,一陣猛烈的颶風呼嘯而過,等到所有的一切都安靜下來之後,一個身穿紫衣的年輕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年輕人看到浪岐之後,好像十分高興,微微笑着,像陽光一樣溫暖人心。
僅憑這個微笑,年輕人只需要在百花城最繁華的那條街道上溜達一圈,就能俘獲絕大部分姑娘的芳心,包括出過閣的和尚未出閣的。
當然,也能收穫到男人們的飛鞋攻擊。
如果不看那一襲扎人眼的紫色長衫,年輕人確實是個才俊。
“老浪啊,幾日不見,想不想我”左澈說着就要去勾搭浪岐的肩膀,卻被浪岐悄無聲息地後移一步給輕鬆躲開了。
左澈也不惱,依舊笑呵呵地看着浪岐。
浪岐看了他一眼,繼續走自己的路。
上山。
左澈就在後面跟着。
“你說我們都搭檔了好幾次了
,配合默契,心意相通,就像一個人似的,可你怎麼還是對我愛答不理的。”左澈說着,卻並沒有埋怨的語氣。
浪岐不爲所動,接着上山。
對於左澈這個人,經過一段時間的認識和接觸,他已經十分了解了。
這個人在師蟲身居高位,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大人物了。
而且左澈實力高深莫測,之前在他還是四足的時候,曾跟左澈有過一場激烈的交手,如果不是當時那個叫花山院的男人在最後關頭制止了左澈,估計浪岐最好的結果,也是要在牀上躺十天半個月的。
可從那之後,左澈並沒有小瞧浪岐,反而主動和浪岐結爲搭檔,並無投身師蟲的打算而只是當前利益一致的浪岐拒絕過許多次,卻仍舊如此。
“你現在還缺蟲嗎,缺蟲跟我說啊,我去給你弄。”
“聽說最近百花城要舉辦蟲市了,你不去看一看,看中了我們就要了,放心,是給錢的那種。”
“怎麼樣,去不去”左澈疾走幾步,上來與浪岐並肩而立,側着腦袋問道。
“沒興趣。”
浪岐丟下一句,繼續上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