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越過一個個肩膀,他看到蘇似正站在帳篷前面高談闊論,對着帳篷裏面一通亂指,滿嘴唾沫星子橫飛。
說實話,季笙想跑,真的想跑。
這次從月牙蟲谷回來之後,一件件連着的破事兒讓他覺得幾乎沒有喘息的時間,腦袋裏一根神經始終緊繃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崩斷。
先是莫名其妙的爆炸,那月受傷,然後目標鎖定楊渠,最後到蟲市開始。
這還不算完,蟲市開始還沒過半天呢,這就突然又聽到喬彬說什麼傳來了壞消息,自己不得不去給喬彬幫忙。
忙還沒幫上呢,這又碰見蘇似了
應該又是個坑對吧。
季笙一顆心亂七八糟,只想趕緊找個清靜的地方放鬆放鬆,忽然就聽到周圍亂哄哄的,圍觀的人不知怎麼就開始情緒高漲起來,一個個都面紅耳赤。
“怎麼着,賠還是不賠”蘇似用鼻孔看着帳篷的主人。
“不行,我們做的事情報交易,不可能賠的。事先都說好了,情報有真有假,天底下沒有人可以保證手裏的情報一定是千真萬確的,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千真萬確的情報,可是你在行動的時候會被各種因素左右最後的結果,所以”
“所以啥,磨磨唧唧的,你是脫褲子放屁還磨蹭半天的那種人吧,你真應該學學我老大,一氣呵成,那叫一個神清氣爽。”蘇似開始不耐煩。
季笙躲在人羣裏,臉上開始流汗。
“我不知道你老大是誰,我也不關心,我只是要說,情報就是情報,你買的情報是買的可能性,誰都不敢說世上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的,而且就是這個不絕對的情報,也是我和我身邊的人拼死拼活得到手的。”帳篷的主人平靜道。
“而且我並沒有強迫你,無論是誰,在進來這間帳篷之前,我都會跟他說,這件事是基於雙方完全的自願,而且同一份情報,我不會在這次的蟲市上賣兩次,這也關乎着我家的信譽問題。”
帳篷的主人自始至終都十分平靜,似乎有人來鬧事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對蘇似說的話,也是對所有圍在帳篷外的觀衆說的。
我不強迫你,我這裏的東西具體的價值如何,都由你自己來判斷,但是你如何想要鬧事,那不可能。
“信你媽個頭,”蘇似忽然火冒三丈,跳起腳來就想衝上去,結果被一邊的花山衣拉住了,“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賣兩次”
“薛家的名聲在這裏。”帳篷的主人輕聲道。
薛家
一頓混亂之中,季笙突然聽到帳篷的主人說出了這兩個字。
薛家是
那個想要在這次的蟲市上賣出金蟲的那個薛家這倒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但是季笙的喜悅僅僅持續了片刻,因爲他接着便想到了喬彬跟他說的話,金蟲早就被楊渠定下了。
雖然他十分想要這隻金蟲,但是從他和楊渠現在的這種關係來看,兩個人誰都不能先和對方接觸,因爲先出手的一方,必定會陷入被動。
季笙自覺自己手握金玉牌這件事,幾乎可以算是扼住了楊渠的七寸,只要蟲市順利地進行,楊渠就一定會來找自己,不然就是死。
所以這件事,其實就是兩個人互相的耐性博弈。
比的就是誰先耐不住性子。
楊渠用其他的一切,而自己只有金玉牌。
不過那月的話倒也讓季笙覺得自己可以找些可能,比如說,磨一磨
幾乎就是瞬間,季笙已經做好了決定,要跟這個薛家的人好好談談金蟲的事,如果可以弄到手,那除了自己的需要,更是變相將了楊渠一步。
“薛家”蘇似的聲音再次傳到季笙耳朵裏,“哪個薛家,我怎麼沒聽說過,再說了,薛家有花家厲害嗎”
季笙聽後心底一虛。
他倒不是害怕蘇似打着花家的旗號到處出去招搖撞騙,只是現在是特殊時期,現在四周有師蟲的人正在監視的可能性很大,一旦把動靜弄大了,很可能會壞事兒。
然後他偷偷從人縫裏瞄過去,想看看那一襲紅裙是不是正提溜着蘇似的耳朵準備開始教育呢,忽然就發現自己對上了一雙眼睛。
一雙熟悉的眼睛。
好像藏着莫大的執念,就如同一座乾柴堆積而成的巨大山峯,只差那麼一個機會,只差那麼一個星星之火,便可以燃燒掉整個世界。
然後他愣在原地,那雙眼睛的主人也愣住了。
一瞬間帳篷裏面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看着一個在帳篷中間的主人和一個縮在人羣中的客人,直直地對視。
“季笙”薛仲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麼在這兒”兩人同時大喊。
片刻之後。
這家在蟲市開始第一天就被主人主動暫時閉門謝客的帳篷,此刻落下了所有的門簾,在最爲熱鬧的中心區域,如同湍急流水中的礁石一樣。
裏面只留下帳篷的主人薛仲,和五個不速之客。
“這個那個呵呵呵呵呵呵”蘇似將帳篷裏的人挨個打量了一番,開始裝傻,“原來大家都認識啊,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己人不認識自己人了。說開了多好了,咱也不是那種計較的人,之前的那件事,就那麼算了。”
說完蘇
似大袖一揮,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擺了擺手,結果被離他最近的花山衣狠狠跺了一腳。
帳篷裏一時無人說話。
季笙雖說跟薛仲有過一次短暫的聯手,但其實互相併沒有多少了解,而且那次聯手也是迫不得已,從化境蟲結繭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面了。
薛仲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不過薛仲身上的那股子氣,讓季笙印象深刻,所以此時一見到薛仲,季笙就認出來了。
而花山衣跟薛仲也僅僅是打過照面兒罷了,甚至還沒有季笙跟薛仲認識的多,那月蘇似就更不用提了,連見都沒見過。
“剛剛這位說花家,我還在想是不是又是哪家的紈絝子弟打着花家的旗號到處招搖撞騙呢,沒想到還真是你,薛家薛仲,很高興見到大家。”薛總單手撫胸微微鞠躬。
在場的幾個人除了季笙和蘇似都微笑點頭致意。
季笙驚訝是因爲一段時間不見,薛仲似乎並沒有當時被花家三叔脅迫時的那種無能爲力和窘迫,變得開朗了起來。
眉眼看上去也英俊了季笙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得出一個結論。
可他身邊的蘇似則擺出一副所有人都看不懂的表情站在那裏,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給你介紹一下,”季笙趕忙道,“這位是花山衣,你見過了,這位是東方那月,東方家的後人,是個心地善良的蟲醫師。”
薛仲望向那月的目光中瞬間多了一份敬仰和欽佩,再次俯身鞠躬,“東方家的大名,如雷貫耳,只是沒想到這位這麼年輕,竟然都已經是蟲醫師了,我聽說蟲醫師的門檻高的像天一樣,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那月聽後臉開始微微發紅。
此時他整個腦袋上都沒有鬚髮,看着渾圓無比,滑稽當中又帶着些淳樸。
季笙手臂劃過,“這位是”
“這位就不必介紹了,喬彬喬前輩,您的名字哪怕是我遠在中州,也心神嚮往。這次蟲市能夠給我們薛家弄到這麼一個好位置,還是多虧了喬彬前輩的照顧。”薛仲俯身。
喬彬沒說什麼,微笑着點了點頭。
“最後這個”季笙看到蘇似一副木頭人的表情,原本到了嘴邊的介紹一下子給忘到了九霄雲外,最後實在是無奈地乾巴巴解釋了一句,“這是我朋友。”
薛仲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季笙,然後將目光移到蘇似身上,久久停留。
喬彬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離着蘇似遠遠的。
“朋友”
“抱歉了,之前的事對不住。”季笙誠心道歉。
薛仲搖搖頭,還是沒看明白季笙和這個叫蘇似的人之間,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關係。
“我們是朋友,”蘇似一胳膊挎上季笙的肩膀,“他還是我老大呢。
”
“老大”薛仲眼中露出驚訝的光芒,“剛剛你不是說你老大”
“好好好,這個事兒就此打住,”季笙老臉一紅,見勢不好連忙打住,“先說說你吧,你怎麼來這兒了呢上次一別,我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誰說不是呢,”薛仲也跟着笑,“我來這兒是因爲蟲市啊,不得不說,上次在你家鄉真的是收穫不少,這件事算我欠你的,剛剛的小爭執就算是個誤會,之後我再給你補,不過蟲沒有啊,我家做的是情報生意的。”
“情報生意”季笙沒太聽懂,怎麼一個以蟲蟲交換買賣的蟲市,還有做情報生意的
“確實如此,還是獨一家呢,”喬彬上來打圓場,“都說八大世家裏面每一個家族都掌握着一門獨到的手藝,可就算是八大世家中掌握情報的那家,在情報的某一個領域裏,也比不過薛家。”
喬彬轉過去看着薛仲,笑道:“對不對”
一瞬間,薛仲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可是很快就被他掩蓋下去了,“對,薛家在發現蟲這方面,有獨到的手段,而我這次來,也是帶着一個巨大的情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