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說着，季笙就覺得很夢幻，明明是一個要殺掉自己的人，現在卻能像一個朋友一樣並肩坐在一起聊大天，也不知道左澈到底是怎麼想的。
“那個”
左澈仍在滔滔不絕，完全沒注意到季笙。
“那個”季笙大聲說。
左澈扭過頭來，似乎對季笙打擾了自己的興致頗有些怨念，但仍是皺着眉頭說道：“怎麼了”
“師蟲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組織”
從出了小鎮以來，他碰到了許多事，也做了許多選擇，甚至曾經在小鎮的時候，就知道師蟲與蟲師之間的矛盾。
可是他從來都不知道，也從來都沒有人跟他真正說過，爲什麼師蟲和蟲師會像現在這樣，也沒人告訴他師蟲裏的到底是怎樣一羣人。
此刻面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師蟲，季笙想問左澈，想聽聽左澈親口跟他說師蟲是怎樣的，人與蟲之間又是怎樣的。
是不是和自己所想的一樣，還是說自己一直以來都想錯了，也做錯了
面對季笙誠摯的目光，左澈一下子從嘮嘮叨叨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似乎是沒想到這個人會在這種情況下問出這樣的問題。
然後他認真想了一下，說道：“你是想問什麼是單純的想問師蟲，還是想問師蟲和”
“和什麼”
“沒什麼，就師蟲吧。”左澈點頭。
“你是蟲師嗎，根據我手上的情報，你的身份好像挺特殊的。”
季笙面露難色，回道：“怎麼說呢，我身上有蟲，是蟲師，但是沒有入籍，所以也不是蟲師。”
“哦，這樣啊，又是又不是的，亂腦子，”左澈平靜道，“師蟲啊，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安身之地，我不知道你的身世怎麼樣，出身富裕還是孤身一人”
不等季笙回答，或者說，左澈完全就是在問自己，擡起頭看着滿天的繁星和天邊一處被火光映照而出的通紅，道：
“師蟲人少，裏面還都是些奇葩，真的是奇葩，脾氣一個個臭的很，難得正常的兩個人一個是我朋友，另一個我還打不過他，你說氣不氣人。”
“可是這是在這個世上少有的能讓我自由自在活着的地方了，這就是我的家，在你看來很不可思議對吧，但我說的都是真的，這些事我跟你說你也理解不了，我也不指望你理解。”
“你想問我什麼是師蟲我的答案很簡單，就是家。”
左澈說完，重新綻開一個燦爛如陽光的笑容。
季笙愣愣地看着眼前這個帥氣陽光的青年，已經沒法思考了，腦海裏全都是剛剛左澈
說的那句話。
“就是家”
季笙反覆咀嚼着這幾個字，他曾經想過師蟲可能是什麼樣的地方，可能是一個紀律嚴苛的集體，可能是一個陰暗冰冷的團隊，可是他完全不曾想過，左澈會用家這樣一個詞語去形容。
他自問雖然不是一個真正的蟲師，可是蟲師裏的人，像喬彬，雷起，穆易，等等，都讓他學到了很多，也讓他漸漸對加入蟲師這件事不再排斥和反感。
當然，也有江冰顏和楊渠這種令他討厭的存在。
可即便是這樣，季笙也從沒覺得蟲師給他的感覺會像家一樣。
但左澈卻說，師蟲是家。
季笙帶着滿肚子的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左澈那張帶着陽光般微笑的臉，似乎在跟他說，就僅僅是這樣而已。
“好了，”左澈轉過身來，“來吧，雖然跟你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感覺你挺有意思的，死到臨頭了還擔心那個丫頭，你是喜歡她嗎”
“喜歡，想過以後要跟她一直在一起，一起做許多事。”
左澈臉上瞬間出現了爲難的神色，嘟囔道：“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遭報應啊，我這算不算是壞人緣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算了，還是先打吧，兩三下打死算完，到時候我也就不用糾結這麼多了。”
“準備好了嗎”左澈問。
季笙微微點頭，知道決鬥的時刻已經到來了。
他知道左澈是認真的，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既然師蟲都是家了，那爲了家人，恐怕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對左澈來說應該算不得什麼吧。
可是他也沒有覺得自己會死。
一瞬間狂風四起，捲動着周圍的樹葉沙沙作響，飛沙走石，身處颶風的中心，季笙只覺得一股力量無與倫比的強風撲面而來，讓他睜不開眼睛。
“風什麼風”季笙擡起雙臂架在面前，從兩條胳膊的縫隙中艱難地看過去，發現看不清任何東西。
下一刻一記側踢踹在他肚子上，劇痛讓他感覺連五臟六腑都麻痹了，完全沒有防備的他像一個沙包一樣遠遠飛出去，而在他被擊中的同時，四周狂亂肆虐的風停止了，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季笙翻了幾個跟頭後停了下來，剛剛那一腳左澈一定是下了死力氣了，給他的感覺就像是被一根攻城錘迎面撞開似的，如果不是最近被人打多了，恐怕就單單這麼一下，就能讓他把昨晚喫的飯都吐出來。
四周是一股令人窒息一樣的寂靜。
季笙擡起袖子擦了擦嘴角，咬着牙艱難地站起來，發現面前空無一人。
皎皎的月光下，季笙擡起頭，看到一襲騷包的紫色長袍懸在半空中，而左澈正認真地盯着自己。
季笙呆住了
。
怎麼不在地上
“小心怎麼回事他身上也沒有蝶羽之類的東西啊，是怎麼飛起來的”
季笙知道，世上有一類能夠讓人暫時幻化出翅膀的蟲，根據幻化出翅膀的樣子而不同，但大多都是一個原理，是借用蟲的力量模擬出一個暫時的不屬於人類的翅膀，用以飛翔。
雖然說能飛是好事，但是由於人天生沒有翅膀，所以在用這類蟲的時候，上手十分困難，加上這類一次性蟲的數量稀少價格昂貴，沒有人會閒得無聊了用錢打水漂，所以蟲師中會飛的人，其實特別少。
可左澈身上沒有明顯的變化，後背不見任何種類的翅膀，那又是怎麼飛起來的呢
就在季笙滿腹疑問的時候，小心突然爆叫了一聲，“臥槽，異變風屬性”
“異變風屬性”季笙下意識地跟在小心說了一遍。
異變季笙只聽過也只見過那月一人，是個當世罕見的異變雷，除此之外，他從未聽過也從未見過第二個異變屬性的人了。
而聽小心的話，左澈也是個罕見的異變屬性，還是異變風屬性，跟那月不同類型的異變
“對，你知道異變啊”頭頂傳來左澈的聲音。
“我就是因爲這個異變屬性，才從小被人拋棄成爲孤兒的，可是我從來不覺得這算什麼，因爲它給我帶來的，是一般人遠遠想象不到的”
“力量。”
左澈說完最後兩個字，眼神突然變得寒冷無比，就像是大陸北方千年不化的冰雪，足夠冰封世界上的任何東西。
左澈整個人穩穩地懸在季笙夠不到的空中，深呼吸一口，彷彿要將天地吸入肺中，然後對着季笙連續揮動手臂。
一時間空中出現無數的殘影，一道道看不見的透明波動非一般衝着季笙劃過，還有滿耳朵的風聲尖嘯。
“躲開”小心再次大喊。
季笙來不及多想，立刻貼着地面來了一個乾淨利落的打滾兒，只聽到了噗噗幾聲，當他穩住身形的時候，赫然發現原先所在的位置出現了幾道一臂多深的溝壑。
一滴冷汗在他額頭緩緩出現。
如果剛剛不是小心事先提醒，恐怕自己現在已經被打成篩子了，不對，是被肢解了。
論起強度和堅硬度來，季笙覺得自己完全比不過石頭。
只是眨眼的功夫，又是一陣嗖嗖的風聲響起在耳畔，這一次季笙根本沒看到左澈的手有任何變化和動作，只能憑藉着月光隱隱約約看到幾個透明的波動。
於是他再一次翻身後退，在他每一次的落腳地，片刻後都會有一道深深的溝壑出現，一道連着一道，直到季笙遠遠離開了左澈，這才停止。
“怎麼，這就不行了”
左澈凌空而立，渾
身上下散發着一種對於戰鬥的絕對掌控力，令人畏懼，“剛剛還誇你呢，你能不能多堅持幾個回合，讓我知道自己其實沒看錯人，不然我這上來就拿出的真正實力，你卻撐不過幾回合，那我想記住你恐怕都沒辦法了。”
季笙把話一字不落地聽進耳朵裏，卻沒有搭理左澈。
“小心，這什麼攻擊，怎麼完全看不見啊”
說實話此刻的鎮定只是他裝出來的，看不見的攻擊這怎麼打剛剛如果不是對方手下留情的話，恐怕自己現在已經死了八百次了。
季笙相信左澈是手下留情了，不然自己太沒面子了。
“風刃蟲，能用風做出極薄的刀刃，用以攻擊。”
小心道：“小心了，不集中的話隨時都可能會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