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大同左衛校場擂起大鼓。不過兩刻鐘後,一身山文甲的左衛指揮使亦步亦趨的跟在一位不及弱冠身着蟒袍的年輕人身後走上點將臺。這蟒袍年輕人便是西征軍監軍兼西廠提督汪直了。
威寧海遠在草原腹地,要想出其不意的打掉蒙古王廷必依賴輕騎。從延綏出發前,汪直、王越二人便擬定抽調宣府大同二鎮兩萬騎兵精銳,所以走到左衛時,汪直二人身邊已經聚攏了除京營一千騎兵外,大同右衛、玉林衛、威遠衛、平虜衛、雲川衛五千精銳騎兵。繼續依照章程,強行從左衛五個千戶所各調了二百精騎,另外單獨從左衛夜不收抽調了張軾的小旗。這讓圍觀的左衛高層大爲驚奇,紛紛打定主意要交好夜不收百戶張範。
”原來如此。“周雲很是意外的看了眼身前站立的張軾,聯想到上次遞交的線報,周雲也很快明白了汪直此行意圖。若是打掉蒙古王廷,消滅達延汗、滿都海,汪直功績便不比封狼居胥差多少了。功名但從馬上取,周雲不禁熱血沸騰。
時間緊迫,從左衛擊鼓聚將到抽調的精騎衝出轅門不過兩個時辰。汪直二人也不耽擱,路過大同鎮時只是派了兩撥信使拿了帖子又從大同前後兩衛抽調了兩千騎兵便直奔孤店而去。
“怎樣,有沒有見過這個陣勢”汪直騎着馬對着身邊騎馬跟進的張軾問道。大軍已接近孤店,此時二人身後有從大同鎮十二個衛抽調的一萬兩千騎兵,加上京營的一千騎兵總共有一萬三千人馬。
“廠公說笑了,卑職只不過才當了一年兵。再者整個左衛五個千戶所加起來能戰的騎兵也不足兩千餘人,至於如此規模的騎兵隊伍此生還是第一次見到。”身處如此環境才知道什麼叫旌旗蔽日刀槍如林,張軾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了。
“張賢侄能數次深入虎穴而全身而退也是極不簡單的。”汪直另一側的王越突然冒出這麼一句。王越雖然是個文官且貴爲兵部尚書,但是平時對待兵士卻是極爲和善,畢竟是久經戰陣的。
“當不得王大人如此稱呼,大人直呼卑職名字即可。”一聲賢侄驚的騎術精湛的張軾在馬上坐立不安,馬上抱拳對着王越說道。
“我聽說你也是讀過聖賢書的,不知可有表字”王越很是和氣的拱手回了一個禮。
“前年中了縣試後,老師曾經給卑職取了居安二字,只是當了兵便久不用了,若不是大人問起說不得就忘了。”張軾迴應道。
“哦,你還中過秀才”汪直好奇的回頭打量了一眼張軾,那韋瑛曾經給他遞交過張軾的履歷提過這事,只不過第一次見張軾便是看他殺人,真忘了有這麼一回事。
“倒是可惜了。”王越伸手摸了摸鬍鬚,大明自宣宗便開始重文輕武,一個少年秀才跑去做武夫確實可惜,“此行若是立功,我幫你免了軍籍如何”大明軍戶是世襲的,整個大明朝除了皇帝便只有兵部尚書可以免除軍籍。
“若能如此,王大人便是卑職再生父母,若是大人不嫌棄,卑職願拜大人爲師,自此以後任大人驅使。”張軾此生從軍早已無退路可言,不過念及家中尚未出生的兩個孩子他就不淡定了。
“那就說定了。居安,從此我便叫你表字了。”王越不止是愛惜人才,看汪直對張軾青眼有加,也是順便討好汪直。
“恩師在上,還請恕學生不能全禮。”張軾高興的無以復加,自此以後張家後人便再無像自己一般無奈的了。
“王尚書不要跟我搶人,要知道西廠也是需要人才的。”汪直打着哈哈,轉而回頭看着張軾嚴肅的說,“西廠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多謝廠公。”張軾如何不知此事多半是汪直的功勞,連忙對着汪直抱拳行禮,“若是廠公看得起卑職,卑職自然恭敬不如從命。”
不多時,孤店便到眼前。一撥十餘人小隊騎兵向着汪直大軍打馬跑來,原來是宣府徵調的八千騎兵已經就位。
“知道了,戰機稍縱即逝,你便回返宣府吧。”汪直只是點了點頭便對着眼前驅馬靠近的周玉說道。
“那下官便告辭了。”周玉見汪直並不待見自己,也很痛快的拱手與汪直並自己帶來的騎兵將領作別,打馬向來路跑去。
成化十六年三月十五日,孤店關前,汪直、王越二人經過幾天整合,終於使拼湊的兩萬一千騎兵大軍勉強可用了。雖然近幾日北方方向天氣陰沉,汪直心中急躁卻也不忍再等了。
“既然如此,便依照前面定好的策略兵分五路前行,至貓兒莊集結再直撲威寧海子。”孤店關內,汪直終於拍板,二萬一千騎兵兵分五路晝伏夜出直撲威寧海子。
“不知道張軾那小子現在如何了”坐在燒熱的炕頭上,汪直百無聊賴的對着西征記功官孫博問道。二月底大軍初到孤店關,張軾便迫不及待的請命出關探路。此前張軾實授職司是大同左衛夜不收小旗,其本人卻是百戶銜,汪直於是直接任
命張軾爲此次大軍夜不收百戶,手下卻有各衛撥出湊齊的五個不滿編的夜不收總旗。張軾以五人小隊爲一小旗,五個小旗爲一總旗不變,以每個總旗一條路分別探向威寧海子。至於前面貓兒莊,便是整合了五路線報的張軾挑選出來的集結地。
“那小子十足一個蠻子,廠公沒必要爲他擔心。”孫博雖然爲人正直,但卻又因爲第一次見面幾人鬧的並不愉快,所以口舌間也沒有多少情面。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夜不收是大軍的眼睛,若是沒有他們在前頭披荊斬棘,我們在後面不都成瞎子了”汪直白了孫博一眼,多餘跟他說話。
雖然已經到了三月中旬,草原上卻又起了惱人的暴風雪,整個草原上就是白天也是昏天暗地十步之外不辯人影。這對夜不收探路來說並不是好事,但對於大軍偷襲來說卻是極好的。在貓兒莊不遠處一個避風的窪地裏有一座經過掩飾的氈房,裏面圍坐一起守着一尺餘火堆取暖的正是張軾幾人。周雲幾人都被張軾打發去做小旗或是總旗了,剩下幾人除了年前左衛補充的新人,只有一個於賢實在不靠譜張軾沒敢放出去,在自己帶的隊伍做了小旗。
“按照約定便是今日匯合了,不知他們何時能到。”張軾搓了搓凍裂的雙手,然後又把手靠在火堆前取暖。
“那幾個人我看比我都不靠譜。”於賢因爲需要經常外出巡查,所以特許可以脫鞋靠着火堆暖腳,一邊費力的脫着靴子,一邊把已經脫完靴子的一隻腳靠在火堆前,果然瞬間一股鹹魚味在狹小的空間裏炸裂開來。
“我覺得百戶大人允許你脫靴是個錯誤”新補充一個叫劉寺的夜不收掩鼻說道。
“若百戶大人信任,不如我替了於頭出去巡查。”邊上另一個夜不收馬上接口,非要聞腳丫子味道,還是聞自己的合算點。
“就你倆話多,沒看到他們幾個不說話嗎”於賢終於脫下來了另一隻靴子,雙腳並排着架在火堆邊烘着,那一股子味道越發濃郁了。
“快閉嘴先說說有何發現,若不是非要問話,我也不願張嘴。聞一下最多入肺,一張嘴味道入了胃不是更噁心。”張軾拿手指堵了鼻子,既然於賢得了實際好處,嘴上損損他也是應該的。
“哪有什麼發現,十步之外鬼影子都分不清。對了,今天發現天氣變暖了,至少雪裏夾着雨水,這一出去渾身都溼透了。”於賢這纔想起身上披着的白色斗篷都溼透了,連忙把斗篷脫下架在火上烘烤。
“真希望他們快點到,至少那樣便不用再等了”劉寺忍不住要出氈房透氣,拿了自己的斗篷披上便掀開門簾走了出去。緊接着隨着門簾的掀動,一股夾雜着雨雪的寒風灌了進了。
“敵襲”於賢剛要謾罵,氈房外劉寺的一聲大喊突破了狂風聲傳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