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人老爺您的信。”張家門房把一封信交給在家幫忙售賣田產的張琳。
張琳從書桌前站起，伸手接過信來，“敬請同年張琳親啓”，打開信封唸了才知道是陽曲縣同年王若可來信。信中言說對張琳的思念之苦，同時提及與張琳堂弟張軾於陽曲縣相逢的事。
堂弟怎麼不跟着汪直而去了陽曲縣張琳百思不得其解，正好過段時間自己便隨着張範等人遷居京城，於是就打定主意去陽曲縣見一下這位久未蒙面的同年，同時也算告別。張琳雖是典型的文人，卻是因爲出身左衛也是騎得馬的，從家裏牽出一匹皮毛泛光的棗紅色母馬便朝陽曲縣打馬而去。
“那山水圖可有下落”第二天一早，柳升又來到王若可書房。
“小妹曾經拿過，只是後來不知去向，只能大概猜測在張軾手中。”當日三日推杯換盞喝的好不痛快，只是幾人都不同程度的醉了，至於後來發生了何事三人都不是很清楚。
“張軾你與他有舊可知其詳細來路”柳升猜測張軾大概是那廠衛，只是自家妾室剛剛打進其身側，一時之間尚未有用消息傳回，“令妹推門便喊其張家哥哥，想必你是知道的。”。
“我與張軾堂兄是鄉試同年，其人出身大同左衛，兩年前曾與其兄在舍下住過一段時間。”王若可眉頭緊鎖，“不好，其兄曾來信說張軾做了大同左衛夜不收。若是其仔細看那山水圖，或許能發現其中端倪。”。山水圖本來就是大同鎮佈防圖爲底修飾的，若是張軾盡習夜不收軍中技藝精髓，說不準能看出一二來。
“若是粗鄙軍漢，想必也看不出什麼來，大不了你再畫一幅算了。”柳升長舒一口氣，無非多花點時間，自己與那邊交貨還有不少日子。
“張軾未及十五歲便進學，若是沒有做夜不收，今年便會真的去參與鄉試了。”當時張軾假託今年鄉試，王若可豈會不知是其推託之辭只是張軾不說自己也不好追問罷了。
“這該如何是好”柳升皺眉，“還請王老弟與我一道旁敲側擊了。”。柳升打定主意動用埋在張軾身邊的棋子，想比可能帶來的殺身之禍，那借用張軾權勢發展自己的計劃便不值一提了，畢竟蓉娘不是神仙，一天時間不足以魅惑住他。
王若可出門送柳升之時，一匹棗紅色駿馬正馱着比兩年前略爲輕減的張琳來到門前。那張琳也是經過多方打聽才找到這個位置，恰好剛到便撞上了正主。
“秀成兄，最近可好。”張琳滾鞍下馬，緊接着便對着王若可拱手作揖。
“原來是廷珮兄，”王若可對着尚未離開的柳升打了一個眼色，“小弟正思念的緊呢，廷珮兄便千里迢迢趕來了。”
。
“原來是王老弟的朋友，不知王老弟可願爲愚兄引薦一下嗎”柳升怎會不知王若飛暗示必有其用意，於是厚顏看向王若可。
聽聞此話，張琳轉身看了眼說話的中年男子，此男子一副商賈打扮，面色上倒是也有幾分文氣。果然緊接着就聽王若可說話，“廷珮兄，此人乃陽曲縣富商柳升柳大官人，雖未進學，也是自小讀書的。柳兄身爲商賈卻極願結交我等讀書人，若是廷珮兄不介意，小弟便給你引薦了。”。
“秀成兄說的哪般話我等雖僥倖中舉，卻也是一個人。若是我等性情相同，那身份不同又有何妨”張琳說話間稍帶慍色。
“若此倒是小弟小氣了。”王若可連忙對着張琳作揖告罪，轉身跟柳升介紹起來，“此人便是小弟同年張琳，便是那與你相識的張軾堂兄。”。
“原來是張舉人，愚兄經常聽秀成老弟提起你來，就是昨日與令弟夤就是也聽令弟說起過。”柳升記得張軾昨日喝的大醉，即便將來張琳對張軾提及此事，張軾想必也不好說什麼。
“愚弟張軾性情跳脫，想必在陽曲幾日對兩位兄長多有打擾，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兩位兄長不要介意。”張琳反倒替張軾對二人說起好話，在家中時張軾經常戲弄自己這個做堂兄的，只是不知張軾有沒有作弄眼前二人。
“哪裏的話，令弟做人做事都是合情合理的，這幾日相處我等二人俱是對其相當滿意。”王若可說的倒是實話，雖然張軾對其隱瞞了身份，但是該有的禮節做的都是不錯。
“正當如此，等我先去拜見了老夫人自然要叨擾二位了。”
如此那柳升便吩咐了一邊候着的自家奴僕去集賢居整治一桌好菜送到王家，便跟在王若可、張琳身後又進了王家大門。
陽曲縣衙後衙，張軾一早便從蓉娘那邊趕了回來，待劉寺過來請安，便跟劉寺耳語了幾句，那劉寺聽完吩咐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明面上高泰謀殺案已經具結，張軾便叫來陽曲縣令劉志高，以案情具結爲藉口要離開陽曲縣。好在張軾一行輕車簡從，不到一刻鐘，一行人便向城門方向打馬而去。
“這人終於走了嗎”縣衙門口曹典史長舒了一口氣。
高嶽是陽曲縣地頭蛇，無論是在哥哥家牙行做事還是後來被踢出牙行的自食其力，其人整天混跡於陽曲縣大街小巷中。
“第一，我家大人幫你找出殺害你哥的真兇。第二，若是你還算得力，我家大人便想方設法讓你逃過那兜頭一刀。”這是劉寺給高嶽的承諾。
高嶽從縣衙出來後做了兩件事，一件便是在蓉娘所居之處附近租了一套宅院，第二件便是拿了西廠的腰牌找到陽曲縣錦衣衛百戶所鄭百戶。
張軾
一行打馬出了陽曲縣城便又扮作商隊進了高嶽剛租下的宅院，衆人把宅院裏裏外外佈置了一番。
“卑職陽曲縣錦衣衛百戶鄭有才參見大人。”宅院正堂裏，年近半百的鄭百戶身着短褐，跪在身着大紅色飛魚服的張軾面前。
“起來吧，你來此處可有人注意”張軾輕描淡寫的問道。
“貴使專門吩咐過，卑職確信無人關注。”西廠這些年在大明可謂權勢滔天，鄭百戶不過地方小小錦衣衛百戶，自然對西廠衆人敬若神明。再者按制，能穿大紅色飛魚服的怎麼也是千戶級別，鄭百戶自然不敢懈怠。
“陽曲浪子柳升你可曾有印象”張軾直奔主題。
“陽曲縣但凡叫的上名字的，卑職那裏都有檔案。”說着，鄭百戶自懷裏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那冊子正是記錄了柳升事蹟的檔案。
張軾翻閱着冊子不由詫異，這高嶽果然不簡單，只是讓他去找本地錦衣衛管事，誰知道連自己的目的都能猜出來。
“老鄭，辛苦了，此後便是這位高兄弟聯繫你。”張軾將小冊子揣進懷裏，而後站起拍了拍鄭百戶肩頭，“此事爛在肚子裏，若是在你這邊出了差池，我西廠的手段你是知道的。”。鄭百戶是陽曲真正的地頭蛇，保不齊與要調查的柳升有所牽連，所以適當的提前敲打一下。
“卑職明白，卑職自然盡忠職守。”鄭百戶復又跪下抱拳承諾。
“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此前若是與其勾結，我是不會在意的。如此你可懂”張軾說完便向耳房走去，大熱天穿飛魚服還是很熱的。
“卑職多謝大人體諒”鄭百戶磕頭謝恩，而後站起倒退着出了房門。
昨日蓉娘在張軾面前已經自認了身份，張軾便着人隨時盯着蓉娘住所，若是柳升來此，就隨時通報一聲。忙了一天的張軾在戌時天剛剛擦黑，確認了並無人來找過蓉娘後便走了進去。既然柳升打算用間，那麼張軾自然想反其道而行之。
蓉娘早已用過晚飯，無聊的她正坐在梳妝檯前擺弄着什麼，連張軾推門而入都沒注意到。張軾悄無聲息的站在蓉娘身後，只見蓉娘正拿小剪子從一大塊繡滿各種花色的錦布上剪下一個圖案，而後再拿針線縫在一件白色中衣上。那件中衣還是早上張軾剛走後，蓉娘去成衣店按照張軾的尺寸買來的。縫完一個，蓉娘在錦布上拿手仔細挑選着，想找出一樣花色的圖案。
“小傻瓜，從上面數第三排第七個。”張軾半蹲着從蓉娘身後攔住蓉孃的腰。電光火石間，張軾腦海突然閃出高泰簿子上摸不着頭腦的那句話。“五十二家獵戶打獵，要從老八家買些傢伙糧食”。
“蓉兒你這邊可有紙筆”也不管蓉娘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張軾滿臉興奮的問道。若是所料不錯，這數字便是密語了，結合其他信息，應該是姓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