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大人,小侄已經受到懲罰了,還請您看在咱們多年交情份上,您就把他放了吧。”縣衙二堂,一位頗爲富態的員外弓着腰,舉着一個巴掌大裝飾了美玉的木盒,對着梅縣令討好着,很是低聲下氣。
“那原告敲了鳴冤鼓,若是隨意放了,那麼本官怎麼向全縣父老鄉親們交代”梅縣令眼巴巴瞧着員外手裏的木盒,但是嘴裏卻說的冠冕堂皇。
“不過是走錯了院子,把原主人當作小賊給打了,些許小事還能讓大人爲難嗎”員外說這話就講手裏木盒打開,那木盒裏放滿了各色金珠寶石。
“啊呀,好晃眼啊,大白天的怎麼能點蠟燭呢”梅縣令莫名其妙的說了這一句,而後就一把搶過員外手裏木盒蓋起,而後迴轉了身把木盒穩妥的收好。
“大人那小侄那事”員外明知故問了。
“酒後走錯了院子,些許小事,衙門一會兒放人。”梅縣令端起茶杯正色道。
“天色不早了,那小的就告退了。”既然縣令答應了,員外自然放心的走了。
京城西廠,不管是韋瑛或者張軾,二人早沒了初見時那般親切,僅僅維持了表面上的平靜。
“若是無事,你們就都散了吧,過兩天便是中秋,你們也準備一下,一年到頭難得有時間歇歇。”八月十二日一大早點了卯,張軾便遣散了衆人。
“大人,嶽祺那傢伙招了,他哥哥前段時間往家捎了兩口棺材的財寶,都埋在了家裏前院空地上。”薛祥把嶽祺簽字畫押的口供遞給了張軾。
“嘿,我說那晚上我做了一晚上夢挖坑呢,原來是這個緣故。”劉寺對住在岳家那晚印象深刻,他當時還說空着那片地,若是他老頭子該種點菜之類的,沒想到岳家種了兩口棺材的財寶。
“那正好,你跟老孟領着嶽祺去起了財寶,等在家過了中秋再回來。”孟堯與薛祥二人家眷都在大同左衛,張軾便藉着機會讓二人回家過節。
“多謝大人體諒。”薛祥聽說可以回家自然高興,“不知還有什麼吩咐”
“什麼吩咐也沒有,就是沒事回家過節。”張軾也不給二人找事,一揮手把人打發了。
養心殿,憲宗隨手丟下手裏還沒看完的奏摺,那是中都鳳陽府上的摺子,說的是看護明皇祖陵的老軍被虐殺的事。
“懷恩,把把萬通叫叫來。”憲宗這句話說的有點結巴,他平日裏有口喫的毛病,越是生氣的時候越嚴重。
“爺爺注意龍體,莫要因爲些許小事生氣。”懷恩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還是很體貼的勸了一句。
“這事不小。”憲宗雖然知道懷恩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還是大怒,他撿起桌案上的硯臺,狠命的朝懷恩扔去。若不是那懷恩躲得快,這一下非得砸的頭破血流。
萬通這幾日正忙着在家收禮,所以也好找,不到半個時辰,不明所以的萬通就跟着懷恩來到養心殿。
“皇上注意龍體,不要氣壞了身子。”萬通目不斜視的進了養心殿,待餘光看到憲宗的大體位置後,即刻對着憲宗位置跪下磕頭見禮。
“你看看這個”,憲宗把鳳陽府上疏扔給了跪在地上的萬通,而後又瞪了眼跟在萬通身後的懷恩,這懷恩顯然跟萬通說了他口喫生氣的事。
憲宗奏摺丟的不太熟練,所以沒丟準地方。萬通膝行着拿起了憲宗丟在地上的奏摺,一目十行的把奏摺看完。
“皇上,這鳳陽府辦事實在不靠譜,區區殺人案,竟然鬧到御前。”萬通十分不解,只是一個老軍被虐殺,何至於讓憲宗氣的口喫。
“萬愛卿,你可知唐朝大將軍權善才”憲宗這句話並沒有口喫,但是口氣頗爲嚴厲。
“唐代的大將軍,臣只知道秦瓊、尉遲恭還有那個程咬金,全什麼才,臣不清楚。”萬通這錦衣衛指揮使位置是靠萬貴妃關係坐下的,他平日裏卻很少讀史書,只好老老實實的交代了。
“嗯,看來朕也是難爲你了。”憲宗不置可否,轉而看向侍立一旁的懷恩,“去西廠把張百戶叫來。”
張軾來到養心殿的時候,養心殿裏一雍容華貴的中年女子正赤手剝了一粒葡萄遞進憲宗嘴裏,而憲宗則一臉享受的把葡萄嚼成漿水嚥下,看那姿態,二人極是恩愛。這女人就是萬貴妃嗎張軾連忙低了頭,走近二人跪下見了禮。
“大明的百姓都知道娘娘與陛下恩愛非常,卑職”張軾連忙住了話頭,有些事可以看可以想但是不可說,方纔他直視天顏已是失禮,若是再冒失的說看到二人恩愛之類的話便是大罪了。
“小小年紀,嘴巴倒是很甜。”萬貴妃聽了張軾言語心中歡喜,她比憲宗大了十七歲,最是希望憲宗對她的恩寵地久天長。
“貞兒,這張軾雖然是西廠武官,但卻是進過學的。”憲宗寵溺的看了眼萬貴妃,“正是萬通這廝不學無術,朕才召張愛卿前來問話。”這話說出來自然是讓張萬二人互生嫌隙,不至於廠衛勾結。
“萬通不學無術萬通少時還算機敏的,若是有姐姐在身邊多加照拂,說不準也能中個秀才舉人”萬貴妃作出一副哭啼啼的樣子,這是她歷來的招數,每當憲宗生萬通氣時,這萬貴妃便作妖一次。
“朕知道,都是朕連累了你”憲宗連忙安慰了萬貴妃,而後才讓跪了許久的萬通站起身來。而這時,張軾才注意到萬通竟然也在這裏。
“萬通,把剛纔朕問你的話跟張愛卿說說。”
“遵旨”萬通活動了下手腳,在心裏想着如何讓張軾出醜,“剛纔陛下問臣知不知
道權善才。”萬通說的沒錯,但是漏掉了範圍,權善才的時代跟身份。若是平常跟人對話,問你認識那誰誰嗎最先考慮的答案是從身邊人找。
“善”萬通的心思自然瞞不過憲宗,他氣急口喫,只好臨機嘣了一個字。
權善才張軾一臉疑惑的看着萬通,“莫不是唐高宗時期的左金吾衛大將軍權善才”
張軾這兩天比較清閒,所以看了不少史書,昨晚看的便是號稱一年判決涉及一萬七千人的積壓案件,卻無一人喊冤的狄仁傑生平。這生平中就提到了一個叫權善才的,砍了昭陵柏樹被告至御前,被高宗定了死罪,結果被狄仁傑救下。
“大善”憲宗看張軾回答的正確不由大樂,這張軾果然涉獵廣泛。
“萬通,還不快把鳳陽府奏摺拿給張愛卿瞧瞧。”心情愉悅,憲宗自然不再口喫。那萬通只得強忍了怒意,乖乖的把奏摺遞給了張軾,剛纔他可是跪着爬過去撿起來的。
張軾一字一句的把奏摺看完,原來一個看護明皇祖陵的老軍被人用石頭活活打死,而當地衛所及衙門斷案不力,希望憲宗派遣廠衛接手。
有這封奏摺而後才問了萬通權善才的事,想來憲宗是把這個案子從嚴去做的。
“爺爺是否要張軾接受查辦此案”張軾雙手捧了奏摺跪下請示。
“朕果然沒看錯你。張愛卿,此案便交給你辦了,你應該知道朕的心思。”憲宗笑眯眯的對着張軾說道,“一應相關的人員物事隨你調用,朕特許你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成化年以來,唯汪直曾便宜行事處理遼東事務,可見此時憲宗心中張軾地位如何了。
“卑職遵旨”張軾應命,待見憲宗點頭示意,才倒退着出了養心殿。
發祥坊張家,張軾、劉寺二人正忙着整理行裝,準備出發去中都鳳陽府。
“快過節了,非要現在就去嗎”李紅把劉寺支開,才幽幽的開口問道。
“爲夫此次是奉旨辦案,身不由己。”張軾內心還在爲便宜行事四個字沾沾自喜,所以說話的時候嘴角不禁上翹。
“上次陽曲縣辦一次案帶回了蓉娘,這次去辦案要帶回誰來”李紅本來正鬱悶呢,看見張軾嘴角上翹,不由氣極,隨意找個藉口損了張軾一句。
“這事不是揭過了嗎怎麼還提”張軾還記得那天被捆在被子裏的模樣,那一次自己渾身不自在了好幾天。
“這事揭不過,要不你帶着我去吧,正好我還沒出過遠門呢。”李紅一臉委屈,憑什麼你們男人可以隨意出門,我們女人只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成何體統婦人之道相夫教子,你要是跟着去了,誰在家教育孩子”張軾連忙拒絕,查辦案件說不得會發生什麼,萬一有危險,誰也不能保證安全。說完這句話,也不敢再等,怕那李紅再說出什麼話來,連忙出了門挽了馬,向着西廠奔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