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曾遠迎,有甚麼罪了又裝甚麼腔。黑白子呢怎麼不來見我”
黃鐘公喘息半天,這才答道:
“四位長老,屬下管教不嚴,這黑白子性情乖張,近來大非昔比,這幾日竟然不在莊中。”
那老者雙目瞪視着他,突然間眼中精光大盛,冷冷的道:
“黃鐘公,教主命你們駐守梅莊,是叫你們在這裏彈琴喝酒,繪畫玩兒,是不是”
黃鐘公低頭道:
“屬下四人奉了教主令旨,在此看管要犯。”
那老者道:
“這就是了,那要犯看管得怎樣了”
黃鍾公又喘了口粗氣,頹然道:
“啓稟長老,那要犯拘今日將我兄弟三人打暈,已逃之夭夭。”
那老者擡起頭來,眼望屋頂,突然間打個哈哈,登時天花板上灰塵籟簌而落。
他隔了片刻,說道:
“很好”
那老者一伸下,從懷中取出一塊東西來,高高舉起,跟着便站起身來,其餘坐着的三人也即站起,狀貌甚是恭謹。
吳翟凝目瞧去,只見那物長約半尺,是塊枯焦的黑色木頭,上面雕刻有花紋文字,看來十分詭異。
黃鐘公等三人匍匐叩首道:
“教主黑木令牌駕到,有如教主親臨,屬下謹奉令旨。”
那老者冷笑道:
“教主命你們在此看管要犯,如今卻給那要犯逃了出去,那你們該不該死”
黃鐘公面無人色,喘息道:
“屬下自是罪該萬死,便請鮑長老動手吧”
鮑長老道:
“那人怎麼逃出去的”
黃鐘公苦澀道:
“鮑長老明鑑,種種原由,屬下實在莫名其妙。唉,玩物喪志,都因屬下四人耽溺於琴棋書畫,給人窺到了這老大弱點,定下奸計,將那人將那人劫了出去。”
他明知已然無幸,此時話聲頗爲鎮定。
鮑長老道:
“我四人奉了教主命旨,前來查明那要犯脫逃的真相,你們倘若據實稟告,確無分毫隱瞞,那麼那麼我們或可向教主代你們求情,請教主慈悲發落。”
黃鐘公長長嘆了口氣,說道:
“就算教主慈悲,四位長老眷顧,屬下又怎有面目再活在世上只是其中原委曲折,屬下如不明白真相,縱然死了也不瞑目。鮑長老,教主教主他老人家是在杭州麼”
鮑長老長眉一軒,問道:
“誰說他老人家在杭州”
黃鐘公道:
“然則那要犯剛剛逃走,教主他老人家怎地立時便知道了立即便派遣四位長老前來梅莊”
鮑長老哼的一聲,道:
“你這人越來越胡塗啦,誰說那要犯是昨天逃走的”
黃鐘公道:
“那人確是今晚越獄的,當時我三人還道他是黑白子,沒想到他忽然出手,吸乾了我等功力。這件事,我三弟、四弟固然看得清清楚楚,還有那丁堅,也是如此”
鮑長老轉頭向其餘三名長老瞧去,皺眉道:
“這人胡說八道,不知說些甚麼。”
一個肥肥矮矮的老者說道:
“咱們是上月十四得到的訊息”
“到今日是第十七天。”
黃鐘公驚愕道:
“決決無此事我們的的確確,是今晚親眼見到他逃出去的,不信你們來驗傷便是”
鮑長老走到他身前,抓住他胸口,將他身子提起,只見他手足軟軟的垂了下來,似乎全身骨骼俱已斷絕,只剩下一個皮囊。
鮑長老臉上變色,大有惶恐之意,一鬆手,黃鐘公摔在地下,竟站不起身,另一個身材魁梧的老者說道:
“不錯,這是中了那廝的那廝的吸星大法,將全身精力都吸乾了。”
語音顫抖,十分驚懼。
鮑長老甚爲迷惑,臉上肌肉微微顫動,眼神迷惘,說道:
“咱們須得去地牢,一探究竟”
說着,便與那魁梧老者拉開鐵板,鑽入地道之中。
不多時,萬籟俱寂之中,忽然傳來黑白子“啊”的一聲悲號,聲音中充滿痛苦和恐懼之意,靜夜聽來,不由得令人毛骨悚然。
跟着聽得腳步聲漸近,鮑長老等提着黑白子進了屋中,後者臉上一片灰色,雙目茫然無神。
鮑長老問黑白子道:
“你在甚麼時候着了他的道兒”
黑白子道:
“我我的確是昨天,那廝那廝抓住了我右腕,我我便半點動彈不得,只好由他擺佈。”
鮑長老問道:
“那便怎樣”
黑白子道:
“他將我從鐵門的方孔中拉進牢去,除下我衣衫換上了,又又將足鐐手銬都套在我手足之上,然後從那方孔中鑽鑽了出去。”
鮑大楚皺眉道:
“昨天怎能夠是昨天”
那矮胖老者問道:
“足鐐手銬都是精鋼所鑄,又怎地弄斷的”
黑白子道:
“我我我實在不知道。”
魁梧老者道:
“看那足鐐手銬的斷口,似乎是用鋼絲鋸子鋸斷的。只是這鋼絲鋸子,卻不知那廝何處得來”
坐在左面那中年婦人一直沒開口,這時突然說道:
“鮑長老,倘若那廝確是昨天才越獄逃走,那麼上月中咱們得到的訊息只怕是假的了。那廝的同黨在外面故佈疑陣,令咱們人心搖動。”
鮑長老搖頭道:
“不會是假的。”
那婦人道:
“怎不會假”
鮑長老道:
“薛香主一身金鐘罩、鐵布衫的橫練功夫,尋常刀劍也砍他不入,可是給人五指插入胸膛,將一顆心硬生生的挖了出去。除了這廝之外,當世更無第二人”
吳翟正聽得出神,突然之間,肩頭有人輕輕一拍。
這一拍事先更無半點朕兆,他一驚之下,躍出三步,拔劍在手,回過頭來,只見兩個人站在當地。
這二人臉背月光,瞧不見面容,一人向他招了招手,道:
“兄弟,咱們進去。”
正是向問天的聲音。
屋中各人已然聽到聲響,鮑長老喝問:
“甚麼人”
只聽得一人哈哈大笑,發自向問天身旁的人口中,這笑聲聲震屋瓦,吳翟耳中嗡嗡作響,只覺胸腹間氣血翻涌,說不出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