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但凡是神醫都約定俗成的會有各種怪脾氣，這位也不例外。常將“救人何妨，不救又何妨”一言掛在嘴邊。若是心情不好，你連他的面也見不着。要是趕上心情好的時候，你去答這問題，他滿意了便會治你。不滿意，哪怕你死在眼前也都不會動一下眼皮。
莫以爲那神醫這番做派便不收診金了，他不但要，還要的極貴。命剛撿回來就散盡家財的也不在少數。
大家明面上稱他神醫，背地裏卻又另取個外號叫“見死不救”。唯一值得稱道之處便是，他要麼不出手，但凡出手就不容有失。
按說那神醫如此做派，即便身手再好，也免不了栽在這魚龍混雜的江湖裏。
偏偏他背景又夠硬，本身便是一流宗門破竹宗少宗主，誰人敢惹是以，若非天絕人路，沒人會願意去找這位神醫。
“那何妨現在何處，雲州破竹宗內”姜不離問。
“他數月前下山雲遊，目前不知所蹤。”江老嘆氣。
這確實是糟到不能再糟的情況了，難捱的沉默於幾人間蔓延。
“這實在再好不過，那麼大位名人行走江湖，必有諸多痕跡，只要想找，難道會是什麼難事嗎”這聲音帶着傷病者特有的中氣不足。
幾人轉頭，看見披着衣服，臉色蒼白的霍紂倚在門邊。
他二話不說先向江守仁行個大禮，“多謝老先生救命之恩，指路之恩。”
江老趕忙去攙扶。“你怎的起來了，正是該好好休養之時。”
霍紂的話像也是提醒了趙川似的，後者摸出幾張萬兩面值的銀票恭敬遞來，“辛苦江老先生。”
“你們已然救了我師徒二人，老朽豈能再收診費”江老正想負手拒絕，眼前一花，那銀票卻已經到了手裏。
趙川道：“一碼歸一碼，醫者也要喫穿用度，江老先生若是不收，我幾人怕是連覺也睡不安穩了。莫非
老先生不收，是嫌少不成”
“哪裏是少了，便是正經診費，也用不了這麼多”
“那麼多出來的就當是我等也爲江老先生治病救人出幾分心力，積攢些功德，以免日後殺人太多，業報過重了。”姜不離笑道。
江老已是看出這些年輕人是無論如何不肯把錢拿回去了，無奈地嘆了口氣：“真是些倔脾氣的孩子，也罷，老朽就厚着臉皮收下了，都早些歇息吧。”
說罷，轉頭離去。梅家姐弟也都打個招呼，大家各自回房。
趙川正想走，卻被霍紂從身後叫住，“那些錢，算我欠你的。”
雖然相處時日不長，但後者那驕傲的性子卻給趙川留下很深印象，所以他並沒有說不用還之類的話，真那麼說了，對方恐怕會大怒吧
“那就，等你徹底痊癒後的一年內還我吧。”他笑道。
“一年內還你。”霍紂回房關門。
次日，日上三竿。
姜不離迷迷糊糊地起牀，穿衣，洗漱。
空地上支起了三口大鍋，人跳進去洗澡怕是都綽綽有餘。院落牆角擺了幾個箱子的藥材靈植，上乘丹藥，跟這些比起來，昨晚那幾萬兩銀票根本不算什麼。
姜不離有些迷惑，怎麼好像自己睡了三天三夜似的，找他們一問才知道，林家上門了。
誰也沒想到，林家居然主動上門，還是在自家人被殺後的第二天。
來的正是那位被江老救過的中年人。據他所言，是家族內部派系爭鬥，殃及了江老先生及其弟子，因此故來賠禮道歉，並於三日後設宴林府，請江先生一聚。東西送到，討回屍體，便沒再逗留。
“就這”姜不離瞪大眼睛。
殺人沒殺成，來賠點東西喫頓飯就想一筆勾銷了
“林家勢大，師父與我也都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結。”梅空青苦笑，“再者說，他們送來的幾箱東西確實價值不菲，都夠買下姐姐常去的那家七月流火
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林家也算先發制人了。這番誠懇做派在江湖中也不會受人指謫，名家大宗偶爾出一兩個敗類也不算稀奇，聲譽並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姜不離一時無言，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似乎，這也確實是最好的結果了。不然還能怎樣，靠他們這三劍兩刀的讓林家血流遍地嗎
“江老先生和你姐姐呢”
“師父在休息，姐姐說她最近有些不舒服，老做怪夢，睡也睡不好的”
“所以也在休息”
“所以拉着趙公子去賭場舒緩心情了。”梅空青一臉的一言難盡。
“啊這”姜不離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他看見兩人一個劈柴倒水，另一個在大開的幾隻箱子那兒給藥材，靈植分門別類。
“不知道，師父吩咐的，可能是要煉什麼藥吧廚房給姜公子留的有粥和饅頭，菜在鍋裏也是熱的，爐子上架的是滋補氣血的湯藥，記得喝上一碗。”
“多謝多謝。”姜不離樂呵呵地喫過早飯，也來幫忙幹活。
七月流火今天的生意不錯，這得益於來了個出手闊綽的公子哥。
這種人是賭徒最喜歡的，十個有九人都是冤大頭。熟人們口口相傳，將沒來的賭友紛紛從家中叫來。
趙川臉色微紅，雙手緊扣在賭桌沿上，雙眼亮如晨星。
麻將費時，馬吊和牌九的規則又不是短時間能掌握的，鬥蛐蛐愛好者畢竟又不是主流。最適合新人的賭具自然是骰子，賭單雙，猜大小，哪怕六歲孩子也知道怎麼玩。開一盅的時間連半炷香都不到，來錢快，輸錢更快。心跳刺激自然也是層層疊高。
本來剛開始他還有贏有輸，隨着情緒漸入佳境，反倒黴運連連，到現在已經連輸六局四萬八千兩。
上次在東陽拍賣場賺得的十幾萬兩雪花銀，隨着一路喫穿用度，再加上昨晚付給江老先生的診費，身上只剩最後八千餘兩銀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