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海是道道地地的老農,平日說話粗俗,舉止也粗魯。

    指着周氏那邊的地,不客氣的道:

    “你自己瞅瞅你幹了多少你嫁到徐家開始不幹活兒,哥倆徵兵,你們家的地一直都是我們家幫着。咋,這男人都沒了,還指望我們呢”

    “大可家的,你別自己不較景兒,我們幫、是幫我們丁家出門子的姑娘。你特娘算老幾,還指望我們了我們丁家人有骨氣,琬兒已經說了,除了春耕秋收讓我們幫忙,以後我們都不管。”

    丁文海中氣十足的話,讓周氏更加無地自容。

    跺腳、抹淚、哭着說:

    “誰指望了,誰指望了。不過就是幹活兒慢了嘛,都說我幹啥我喝水喝多了,去方便,咋就不行了嗚嗚嗚憑啥都說我嗚嗚嗚嗚”

    “欺負我孃家不在這是不幹啥這麼說我啊,我咋地了啊嗚嗚嗚太欺負人了,太欺負人了嗚嗚嗚”

    丁琬見她這樣,好笑的搖搖頭,道:

    “這就欺負你了啊。我要是真欺負你,我早就不忍了。在你第三次方便的時候我就說了。從中飯回來到現在,你去多少次茅房,自己心裏沒數”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周氏不說話,就是哭。

    村裏幾個婦人見了,不落忍,竊竊私語的道:

    “差不多行了,這都哭了,別說了。”

    “是啊,妯娌之間本就說不清楚。”

    “要不就分開種唄。”

    “乾脆分家得了,反正二年家的孃家在本村”

    “”

    你一言、我一語,從勸說到分家,村裏人說的那叫一個熱鬧。

    丁琬冷“哼”,瞅着哭哭鬧鬧的周氏,幽幽地道:

    “如果哭就能博得同情,我也哭唄。都是女人,誰不會哭是咋地”

    “誒你這話咋說的,你”

    沒等婦人說完,丁琬繼續又道:

    “我惹不起躲得起。我鏟的這些送你了,我去西面的地做。記得,這一畝地收成若是不好,秋後咱們再算。”

    說着,真的拎着鏟子要走,被丁文海一把拽住。

    “你走啥,要走也是她走。不就鏟了兩壟嗎現哥兒你去,把那邊的地剷出兩壟還她。”

    “是,爹。”丁現說着,衝堂姐眨了下眼,轉身走了。

    原本還哭得周氏,見他們真的要分,不禁趕緊起身,看着丁琬弱弱地說:

    “二弟妹你別惱,是我錯了。我這就好好幹活兒,不去茅房,一次都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別啊,再把你憋壞了,又說我欺負你。”丁琬翻個白眼,根本不理。

    鐵柱媳婦兒終於忍不住了,在人羣裏大聲地說:

    “二年家的,差不多行了,不管咋說這是你嫂子。哪有你一個做弟妹的,把嫂子拿成這樣。這還是在外面,在家不知道咋回事兒呢。”

    “是啊,不就仗着孃家是本村的嘛。”汪敏禮媳婦兒也附和着。

    兩個人這麼一說,平日嫉妒丁琬的那幾戶,全都開了口。

    你一言、我一語,說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丁文海氣的惱火,丁琬拉着他,素手微微用力,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等人都說的差不多了,這才又開口道:

    “是啊,我孃家是本村怎麼了有罪嗎我孃家哪裏對不起徐家哪裏對不起周家周子旭偷了二十兩銀子,到現在還抓到呢,我們丁家對不起誰啊”

    “哎喲,這都啥年月的事兒,還揪着不放啊。”

    “就是啊,丁秀才那麼有錢,還在乎這二十兩”

    “我去你孃的。劉鐵柱,你管不管你媳婦兒你不管,老子替你管。”丁文海終於炸毛了。

    可他剛罵完,丁琬就走過去了,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

    “啪”

    一巴掌扇到鐵柱媳婦的臉上,絲毫沒有遲疑。

    一時間,大家都懵了,誰也沒想到丁琬能動手。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鐵柱媳婦本人,“啊”的一聲就要還手,丁文海直接把侄女拽到身後,立起了眼睛。

    劉鐵柱這會兒也伸手把媳婦往後拽了拽,輕斥着:

    “人家的事兒,你摻和啥,趕緊回家。”

    一向不受屈的女人,丈夫當着大家夥兒的面說她,自然是不願意的。

    狠呆呆的看着丈夫,咬牙切齒的道:

    “劉鐵柱,你特娘還是男人你媳婦被打、你不說報仇,你還說我我我跟你拼了。”

    說着,就要動手的打丈夫。

    在家她怎麼樣都成,可在外面,劉鐵柱是要面子的。

    使勁兒一推,直接把人推得後退好幾步。

    丁琬往旁邊站了站,道:

    “鐵柱嫂子,別你在這兒張牙舞爪,當事人袖手旁觀。我爹是秀才不假,賺的錢是他自己的辛苦錢,不是大風颳來的。”

    “你上嘴脣、下嘴脣,一開一合說的輕鬆。既然這麼願意出頭,你替周子旭把二十兩銀子拿出來啊。”

    “憑啥我拿”

    “那你憑啥在這哇啦”丁琬呵斥着,“今兒打你都是輕的,污衊秀才,按照大周朝的律法,你是要喫板子的。”

    這一番話,讓鐵柱媳婦兒慌了。

    她沒念過書,但丁琬念過。

    大周朝的律法,人家比她懂。

    嚥了下口水,梗着脖子,說:

    “你別仗着念過書,就在這兒蒙人。村裏人說話,縣老爺管得着嗎再說了,我啥時候污衊秀才了”

    “你不是說我爹不差錢嗎我爹不差錢,日子還能那麼緊巴我得讓縣老爺幫我爹查查,我家到底哪裏出現了問題。”

    “我”劉鐵柱媳婦兒咬牙,慌了。

    “哎喲,一個村住的,幹啥這麼上綱上線啊。”

    丁琬看着汪敏禮家的,冷“哼”一聲,道:

    “不是我上綱上線,是這麼詆譭,誰家能幹鐵柱嫂子要是不服氣,咱就去找里正、找族長,讓他們好好說道說道。”

    平日裏的丁琬,給人一種柔柔弱弱,富家小姐的感覺。

    今日她跟周氏拿着鏟子下地時,已經讓村民難以想象。

    如今又打人,又這般理直氣壯,真的是太難以想象了。

    鐵柱媳婦兒咬脣,硬着頭皮道:

    “你你不就仗着里正跟你爹關係好嗎你有什麼可囂張的”

    丁琬嗤笑,同情的瞅着她,說:

    “人可以無知,但不能無知還這麼理直氣壯。你要是覺得不公平,那咱們就去縣衙,就去府城,我倒要看看,你胡說八道,你還有理”

    丁琬不讓步,一雙杏核眼瞪得提溜圓。

    村裏人瞅着這樣的丁琬,彷彿不認識一般。

    周氏就在地裏,壓根沒有往前靠。

    丁琬指着沒什麼存在感的周氏,繼續又說:

    “我跟她不管怎麼爭論,那是老徐家的家事。試問你鐵柱嫂子姓什麼你夫家姓劉,怎麼,還想管老徐家的事兒了從下地開始,她一連上了十好幾趟茅房,我還不能說了”

    “十好幾趟你別污衊人。”鐵柱媳婦兒抓住語病,將其放大。

    張青山站在一旁,聽到這話冷“哼”一聲,道:

    “十好幾趟都是少的吧。去一趟半天都不回,鏟一會兒就走,當誰看眼瞎不見呢王五,你說說,咱仨家的地,離得最近。”

    突然被點名的王五,嘴角狠抽,沒有吱聲。

    鐵柱媳婦兒見有人作證,難以置信的看着周氏,說:

    “你剛纔去茅房,不是這麼說的啊。你不是說她”

    “鐵柱嫂子,你不能這麼害我啊,我說啥了啊,我啥都沒說啊。嗚嗚嗚嗚嗚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姓周,不該讓我弟弟來咱們村嗚嗚嗚”

    周氏這話說的就不講理了。

    換做其他男人,自然就不會跟她掰扯。

    只不過今日這人,是丁琬

    “你愛姓啥姓啥,周子旭的事兒一天不結,那就一天沒完。在花街花了十兩,剩下十兩去哪兒,可還不知道呢。等衙差抓到他,自然水落石出,一個都跑不掉。”

    最後那一句話說完,狠狠地瞪了一眼王五。

    讓本來站的好好地王五,本能的後退兩步,踩到了王闖。

    王闖“哎喲”一聲,不願意的往旁邊竄了竄。

    丁琬瞅着周氏,指着西邊的地,說:

    “從今兒開始,咱們倆分開。你去那邊,這邊我來。欠你的兩根壟,我弟弟會還你,我不佔你便宜。”

    周氏還想吱聲,丁文海操起鏟子,惡狠狠地道:

    “滾上次你給我媳婦兒下絆子的事兒,老子可還記得呢。”

    周氏怕舊事重提,灰溜溜的拿着鏟子,離開了。

    丁琬瞅着其他人,平靜的道:

    “我知道,列爲有看不慣我的。沒法子,我會投胎,我有個秀才爹。看不慣就看不慣,但別讓我聽到些什麼話。不然,我還是會打人,就打那種扯老婆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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