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林離開,管事做出“請”的手勢,帶丁琬進了談事屋。

    屋裏點了炭爐,管事指着炭爐一旁的位置,道:

    “二東家您請坐,我給您倒水。”

    “好。”丁琬應下,坐在離炭爐不遠的地方。

    這個管事很會擺正自己的位置。

    酒坊正常的釀酒過程,他不參與。

    他只是負責發放工錢等事情。

    平日,都在屋子裏呆着,儘量不出去。

    丁琬環顧一週,輕聲的問:

    “賬房先生出去了還是提前回家了”

    “沒有。”管事搖頭,端水過來,放在她的面前,說,“嚴先生到別莊拉豬去了。大爺說這邊停工就給大家發年貨,每人二斤豬肉,三斤細糧。”

    丁琬聞言點頭,喝口水後,道:

    “細糧不容易啊,大東家這是放血了”

    聽着她玩笑的話語,管事只是笑笑,沒有應。

    畢竟他跟人家不一樣,這小媳婦能開玩笑,他可沒有那個膽子。

    丁琬轉悠着水杯,擡頭看着管事,問:

    “對了,這邊的洞子菜,今年賣的咋樣有沒有受影響”

    管事思索片刻,搖搖頭回答:

    “咱今年頭一次弄,雖然比您那邊多,可用我們大爺的話來說,明年還得擴大一倍。所以今年的菜,賣的還好,府城那邊的酒樓,每隔三天來拉一次。”

    丁琬聽到這話,略有些驚訝的道:

    “那可以了。三天一次,每次拉走不少吧。”

    “應該比您那邊的多。”管事保守的說。

    丁琬抿脣,追問着又道:

    “只給了府城酒樓,旁的沒給,對吧。”

    “是。”管事點點頭,“一個府城酒樓都供不過來,來年大爺的意思得擴建。”

    丁琬手指輕敲桌面,笑眯了眼睛,說:

    “照你這麼說,今年我能賺不少啊”

    “是。大爺那天還說呢,二東家今年能過個肥年。”管事附和。

    丁琬坐了一路的馬車,有些口渴。

    一杯水下肚後,看着管事說:

    “肥年啥的,銀子沒到手。等到手以後再說也不遲。對了,這邊爲啥小年沒休可是有啥別的變故”

    “二東家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北境來人了,說高粱釀不夠用。”

    “啥還不夠”丁琬驚訝,難以置信的看着他,道,“我上次可是拿了一千多斤的高粱釀啊”

    管事聽到這話也是一怔,隨後嘆口氣,道:

    “具體咋回事兒,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大爺說了,讓做到臘月二十五,年後初三開工。”

    我去,要的這麼急、這麼多,難道喝嗎

    丁琬不解,蹙眉追問着說:

    “咋就要這麼多,邊境那邊很緊張嗎”

    管事沉思片刻,隨後嘆口氣,道:

    “聽大爺的意思,北芪這回是有備而來,跟幾年前的情況,一個樣。二十萬大軍後面,還有五萬。說實話,皖南太子能堅守這麼久,真的不容易。”

    丁琬聽到這話,心裏“咯噔”一震。

    想起那日碰到豐月樓的夥計,開口道:

    “不應該啊前些日子豐月樓的去我那邊拉菜,說咱們這邊燒了他們的糧草,佔了先機。”

    “燒是燒了,可那也是人家讓燒的。”管事搖搖頭,一臉惋惜的表情。

    他越是這樣,丁琬的心裏越是沒底。

    雙手握着杯子,指甲尅着杯壁道:

    “那邊出現具體情況是咋樣,你跟我詳細說一下吧。”

    管事聽到這話納悶,不解的道:

    “徐娘子爲何這般緊張”

    丁琬深吸口氣,苦笑着說:

    “那人跟我講燒糧草的,是上次虎威山一役的倖存者。我我覺得會是我夫君,所以我,我擔心他。”

    管事聽到這裏,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是這樣,那徐娘子還是別想了,肯定不是。”

    “爲啥”

    管事張了張嘴,最後一聲嘆息,說:

    “糧草這次是北芪故意誘敵深入。這人到現在還下落不明,不知道怎麼樣呢。邊境傷兵不少,軍醫用咱高粱釀給傷兵清洗傷口,用的多,所以讓咱們多給送一些。”

    丁琬聽到這話,眉頭更加緊鎖。

    管事把賬簿拿過來,給她看着道:

    “都欠着呢,說軍餉到了再給結賬。”

    打仗燒錢,有數的。

    丁琬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淡淡的說:

    “我那邊的一千斤,他們也沒結賬呢。反正黃不了,啥時候給都成。既然邊境需要高粱釀,那咱們多做就是。這樣,你這邊要去送酒,順道拐我那邊一趟,我有多少給你拿多少過去。”

    “好,好。”管事滿口應下。

    沒注意她的表情,管事自顧自的誇讚說:

    “徐娘子雖然一介女流,但想的、做的,都不是平常婦人能夠”

    噼裏啪啦的一頓稱讚,丁琬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腦子裏全都是他的那句“到現在人還下落不明”。

    她是決定不理他的,可爲什麼一聽這個消息,心裏就就不踏實呢

    “吱呀”

    門開了,也打斷了管事的話,更讓丁琬回過了神。

    是賬房嚴先生先生回來了。

    看到丁琬,抱拳拱手,道:

    “二東家來了。”

    丁琬頷首,柔聲的說:

    “凍壞了吧,趕緊進屋暖和暖和。”

    嚴先生摘掉狗皮帽子,來到炭火盆旁烤火道:

    “外面這價兒,除了糧食全都跌了。今年江魚才六文錢一斤,多便宜。”

    管事聞言也是驚訝。

    “那你沒買嗎”

    “買了。”嚴先生笑呵呵地說,“我把細糧換成了魚,每個人一條江魚。一條江魚的錢,都比細糧便宜,那邊也沒結賬,還是省着點吧。”

    管事聽到這話,點點頭,道:

    “那你把魚都拿回來了”

    “沒有,我讓他們送過來。太多了,我可弄不回來。”嚴先生回答。

    “這樣的年禮也不少。二斤豬肉,一條江魚,挺多了。”丁琬覺得不錯

    嚴先生長嘆口氣,道:

    “二東家,細糧太貴了,真買不起啊。”

    “已經不錯了,挺好。”丁琬頷首,幽幽的說,“今年也幸虧是風調雨順。這要是年景不好,老百姓餓肚子事小,邊境將士捱餓,才事兒大啊”

    丁琬這番話,讓兩個人互看一眼,誰都沒有吱聲。

    的確如此,是挺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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