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有出入腰牌,就他沒有,看來自己這個萌新不太受重視啊。
皇城御道上。
童貫長舒一口氣,後怕道:“真是萬幸,要是給太后抓到,雜家要被吊起來抽,弄不好金明局的位置都沒了。”
趙明誠深有同感,點了點頭。
童貫笑着道:“德甫,那雜家先回了。”
“嗯,多虧童叔叔送我這一程。”
趙明誠拱手道謝。
童貫佯裝不悅道:“雜家跟德甫一見如故,何需這麼見外”
說完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趙明誠也走出皇城,一路上還在慶幸自己沒被太后“逮捕”。
緣由呢,還得從幾個月前說起。
當時哲宗薨逝,朝堂衆臣商議新君人選。
宰相章惇認爲:“以禮律言之,母弟簡王當立”,或者“以長則申王當立”。
但向太后出於私心,硬是要把端王趙佶扶上皇座。
其他大臣都想白撿擁立之功,當然了,也包括他爹趙挺之
總之除了章惇,大家都搖旗吶喊,我們要端王登基,其他都不認
章惇非常嚴肅、非常固執地說了一句端王輕佻,不可臨天下。
簡單來講就是,趙佶此人喜歡順風浪逆風投,絕對不能當皇帝。
可是一人難敵衆口,再說論禮法,太后有決定權,於是趙佶搖身一變成了官家。
所以向太后還沒蹬腿閉眼之前,趙佶絕對絕對不敢忤逆她。
向太后可是能權同處分軍國事的。
她如果看誰不爽,懿旨一下,趙佶屁顛顛的依命行事。
比如剛剛,趙明誠若是被抓現行,向太后痛斥:
“趙明誠諂言媚上,令官家玩物喪志、不理朝政,罪大甚焉特此革除太學學籍,回密州老家自省”
就這樣,他也只能回密州撿起鋤頭耕田。
幸好溜得夠快,反正老太太還沒嗝屁之前,他是不敢再進宮了。
按歷史進程,這老太太也沒幾個月了
回到家,趙挺之就急不可耐地盤問。
“德甫,可順利”
趙明誠沒好氣道:“你兒子差點回老家種田了。”
趙挺之大驚道:“此話怎講你這個愣頭青該不會得罪官家了吧”
真要惹官家不快了,得趕緊把他攆回老家,老家還有幾畝祖業田,夠這不孝子維持生計了。
趙明誠幽幽道:“官家正玩得起勁,碰巧太后來御花園”
“別說了。”
趙挺之放心下來,出聲打斷道:“後續老夫都知曉。”
無外乎逃竄唄。
趙明誠給自己倒了杯茶,隨口問道:“爹跟那童貫還有交際”
“胡說”趙挺之吹鬍子瞪眼道:“休要污衊老夫,吾等士大夫豈會與閹人爲伍”
趙明誠似笑非笑,看着他不說話。
“哎呀,也就跟他喫過幾回茶。”趙挺之甕聲道。
對於老爹的話,趙明誠不置可否,只能感嘆一句文人就是虛僞啊
“爹,我回書房溫習功課。”
趙明誠隨便找了個藉口,就要閃人。
“德甫,咱父子倆好久沒談心了。”
“爹,你這是”趙明誠不得其解,這老爹又有啥幺蛾子呢。
“唉”
趙挺之拍了拍趙明誠的肩膀,嘆氣道:“兒啊,老夫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怕是時日無多,恐再難照拂你了。”
說完老眼泛紅,竟有淚光,還拿衣袖擦拭。
趙明誠登時手足無措,這老爹搞這麼煽情作甚再說了,你天天枸杞茶喝着,身子骨硬朗地很。
除非哪天官帽子弄丟了,纔可能一氣之下鬧出病來。
趙明誠囁嚅道:“爹,你就別作態了,有話就直說。”
“那好。”
趙挺之走動了幾步,語重心長道:“你看你,外貌丰神俊朗,詩才橫溢,現今又入了官家的眼,這本是一條金光大道,可惜你爲人太過懶散。”
“得爹又要拿狀元說事。”
趙明誠聽出了話外之音,撇撇嘴道。
“怎麼老夫的遺憾,你身爲人子就該去彌補”
“當年老夫就是進士榜末尾,你大哥二哥也是勉強中進士,如今全家希望都寄託於你了。”
“老夫就希望趙家掛個狀元牌匾,有錯麼”
“你爲何不努力”
“你怎能不努力”
趙挺之雷霆震喝,廳外的丫鬟僕役都縮了縮腦袋。
三公子被訓得好慘。
趙明誠承受着唾沫星子,梗着脖子反駁道:“爹,兒子也想金榜題名,可奈何實在不通儒家經義,還不如等三舍考選過後,直接謀個官職。”
三舍考選,又稱三舍選察升補法。
就上舍來說,學習期限爲兩年,完成學業時由朝廷特派大員主考,一切手續與科舉省試辦法相同。
評定成績分爲三等:操行和學業俱優的爲上等,一優一平爲中等,兩樣皆平或一優一否的爲下等。
凡達到上等的,即時授予官職,相當於進士出身。
自己在太學的風評很好,只要拿上等,就可出仕爲官,何需走科舉這條荊棘路
“你這想法就愚蠢”
趙挺之又罵了一聲,蒼聲道:“沒正統進士出身,在士大夫眼裏,永遠矮別人一頭”
趙明誠聞言翻了翻白眼,這該死的文憑歧視。
他悵然道:“兒子也想御街誇官給咱趙家爭光,可真沒那能力。”
“你還有臉說”趙挺之憤憤道:“總之,一定給老夫過省試,要不然就是不孝”
“啊”
怎麼就扣帽子了,趙明誠急聲道:“爹,何至於此耶”
“沒得商量”
趙挺之斜睨着他,突然壓低聲音道:“你想啊,你跟官家走得近,只要參加殿試,這狀元”
說完把手掌一翻。
易如反掌。
趙明誠一切都明白了,這老爹給自己的未來都規劃好了。
一邊努力讀書,一邊巴結趙佶。
把這兩頭顧好,還真可能抱個狀元郎頭銜回家。
“爹,你節操掉了”
趙明誠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
心裏卻隱隱有些贊同老爹的想法,深謀遠慮啊。
“節節操”
廳內的趙挺之聽不明白,有些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