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穿着精美的藍色直裰,標準的讀書人裝束,容貌普通,中等身材。
臉龐掛着狂傲之色。
“不見得吧,依我看趙明誠還是有真才實學的。”
身旁有書生髮表不同意見。
“才學”那人更不屑了,“說與山鬼聽還不是東京城吹捧出來的,他要沒做宰相的爹,恐怕連三歲蒙童都不如”
其他書生搖頭失笑:“此言未免過激了。”
遠處,趙思誠停下腳步,低聲道:“此人便是那朱敦儒。”
趙明誠置若罔聞,微笑着踏入閣樓。
當他走進時,衆人視線頓時被吸引,大廳裏一道道目光望過來。
這個男子賣相太非凡了,丰姿雋爽、湛然若神,舉手投足間流露出高貴的氣質。
難道他就是趙明誠
文會請來的勾欄女子,一個個都是極美之人,她們端着茶酒點心在樓閣上下穿梭,只是當她們看到趙明誠之後。
一瞬間失了神。
太俊了
雖說湖園島上都是洛陽城名士,風度翩翩儒雅隨和,但跟他一比。
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他,應該就是趙郎了
衆女子走至趙明誠身前,微微欠身施禮,美眸亂瞟,臉頰淺紅轉深,皆似飲醉了酒一般。
“哼色癮之徒”
一聲嗤鼻的譏笑聲打破了大廳的沉寂。
趙明誠循聲轉頭,饒有興趣打量着他,道:“你是”
朱敦儒昂着頭,斜睨道:“好教汝知曉,吾乃洛陽詞駿朱”
話沒說完,趙明誠擺手招呼趙思誠,“二哥,咱上樓拜見各位大儒。”
“你你無禮”
身後的朱敦煌氣急敗壞。
二樓,檐壁雕龍畫鳳,每個角落都點燃着一支上等檀香,清心養身。
洛陽退休老幹部齊聚於此,小輩自然只能在一樓。
趙明誠一登上樓梯就瞧見個大人物。
“晚輩拜見範公。”
趙明誠趕緊上前作揖,神色非常恭敬。
那身穿雪白儒袍的老者盯着趙明誠看,良久後,捋撫着髯須笑道:“德甫當真是器宇軒昂。”
趙明誠謙虛道:“折煞晚輩了。”
此老可是鼎鼎有名,範純禮名相范仲淹的嫡子
範純禮微微一笑,便沒再說話了。
趙明誠也回以憨厚的笑容,心中卻不以爲意,範純禮對他沒好感是正常的。
雖然在樞密都承旨的位置被趕下來,但範純禮的仕途不會就此結束,畢竟范仲淹的門生故吏滿天下,因此範純禮能繼承名望,中國自古以來,人情社會嘛。
而他下一步的動作,一定是尚書右丞副相的位置,那就跟老爹形成競爭。
所以,相看兩相厭
“德甫,不認老夫了”
一個形相清癯的粗布老者上前瞪眼道。
趙明誠這纔看到,忙不迭彎腰賠笑道:“王公,您說笑了,您可是愚晚的授業恩師。”
王回滿意頷首道:“雖然汝也算做出一番小成就,切莫自傲”
頓了頓,又斥責道:“比如潘家哭墳這事,汝太過分了,老夫恨不得拿戒尺抽你”
趙明誠苦笑一聲,卻又悄悄道:“愚晚私藏着柳公權的字帖,回東京城就贈給王公。”
王回把住趙明誠的手臂,滿臉激動,急切道:“當真”
趙明誠輕笑:“還敢哄您不成”
“好啊,老夫坐等。”
王回哈哈大笑,看向趙明誠的眼神更加欣慰了。
趙明誠莞爾,心裏也是挺高興的,王回是老爹的好友,小時候老爹政務繁忙,就是王回教導自個蒙學的。
又聊了半天,趙明誠纔跟其他老頭子打招呼,基本上都能得到迴應,不管是善意還是惡意的
至於跟在後面的趙思誠,只能一臉怨氣地打醬油。
二樓環境清幽,老頭子們辯經義談朝政,而此刻一樓卻傳來嘈雜聲。
須臾。
“好詞啊”
“不愧是詞駿,短短半盞茶時間就作出如此絕妙的詞作。”
書生士子熱鬧着上樓,爲首一人手捧宣紙,懇請名儒們點評。
範純禮身份最高,他當仁不讓接過,揚聲吟道:
“閒人行李。羽扇芒鞋塵世外。一疊溪山。也解分風送客帆。
時平易醉。無復驚心並濺淚。長揖忘言。回棹桃花插滿船。”
“妙啊”
吟完以後範純禮稱讚道:“用詞精簡,詞風婉明清暢,把感情描繪得淋漓盡致。”
旁人也齊齊點頭。
一時,二樓充滿了讚歎聲,皆在感慨詞駿之名果不虛傳。
朱敦儒倚着牆壁,眺望遠方,模樣說不出的得意。
唰唰唰
片刻後,衆人目光轉到趙明誠身上。
聽說這倆要比試,朱敦儒出招了,趙明誠怎麼說
“東京城來的趙公子,可有大作”
終於,廳裏有人忍不住開口。
趙明誠苦笑搖頭:“沒有。”
“哎呀”
衆人驚愕,齊齊道:“趙公子莫要謙虛”
連王回也惱怒道:“德甫,你這是何意把你的才華拿出來”
趙明誠稍默,只好笑道:“那我隨便寫首詩吧,肯定是比不上朱公子的。”
“此言差矣”
挺身而出的那位士子嘴角掛着彬彬有禮的微笑,拱手道:“閣下太過謙虛了,大名鼎鼎的趙才子,難道一首詞都寫不出還請莫要推辭,否則咱懷疑你江郎才盡了,除了臨江仙沒什麼拿得出手的”
“就是啊,臨江仙乃傳世名作,我等敬佩萬分,趙公子可得再寫一首讓天下人瞻仰。”
旁邊立刻有人隨聲附和,話語中雖然是在誇讚,但看熱鬧的成分居多,都想讓趙明誠跌落神壇。
雖然趙明誠有很多名作,但除了臨江仙,沒一首是詞,難不成他真不會
一時間,樓內喧鬧聲四起,都在催促趙明誠,座位上的老頭子們抿茶敬酒,偶爾眼神也瞥向趙明誠。
趙明誠站在案桌前面許些,星眸清澄如水,滿臉平靜道:“可能我不太擅長作詞吧。”
“撲哧。”
朱敦儒笑出了聲,神色更加不屑和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