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都來了,就順便去趟縣衙,忽悠一下陳華升吧。
前段時間自己放的那幾炮,肯定會給縣衙造成一些損毀。
總要維修吧
說不定還能賣出去一些磚瓦。
這個時候,大宋似乎還沒有官不修衙之說。
歷史上記載,宋真宗大中祥符二年,朝廷詔令地方“無得擅修廨舍”,宋代自此纔有了“官不修衙”的傳統,還被明清兩代學了去,成了官員的慣例。
得了,我現在去推銷磚瓦,老李你們也別閒着了。
老李,你在縣城人頭數,你去找一些匠人吧
冶礦的、造房子的、打鐵的、木工的不一而足,只要是技術精湛的,願意跟着咱們幹,哪怕攜家帶口咱也要。
燕青,你去買硫磺,燕雲,你去買硝石,越多越好。
記住別傻了吧唧在一家買,會被人家懷疑,如果有人問起,就說鄉下村子裏人多,用量大。
李二錘估摸着,今日事了,就要着手準備返回沐家寨,大興土木了。
自己不是三頭六臂,也不是樣樣精通,專業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幹。
這個時候,手工業者或者手工業戶地位還是很低下的。
他們收入微薄,通常只能維持基本的生存,甚至還會遭到官府、主戶的苛刻盤剝,生存現狀堪憂。
老子給活路、給待遇,就如同那些磚瓦匠人一樣,你還能不來
只要有一個,就能師傅帶徒弟,用不了多久老子就可以培養出一大批專業技術工人。
到時候,老子的採礦隊就可以挖遍整個地球。
老子的建築工程隊自然也可以將樓房造遍全世界。
居者有其屋不就可以實現了嗎
採買硫磺和硝石自然是爲了製造火藥,開山、挖礦都用的着,看家護院自然也用得着。
幾個人約好了碰頭時間,李二錘就沿着那座臨時搭建的簡易木橋過了河。
親眼目睹了那個令人震撼的巨大豁口之後,李二錘就在想,距離如此之近的縣衙也不至於倖免於難吧
等到看到那個慘狀,李二錘也只有感嘆,陳華升好難啊
三間縣衙大門雖然沒有完全倒塌,也是看不到完整的牆面了,屋頂的瓦片被撒的到處都是,窗子的木柵欄也被聲浪給震的粉碎。
搖搖欲墜的幾面磚牆被幾根木樁給胡亂地頂住了,看樣子還可以堅持幾天。
旁邊還有一段圍牆被整個推倒,可見黑火藥的兇猛。
走到近前,李二錘就泛起了嘀咕。
牆磚斑駁,早就有了風化的跡象,那些木質的門、窗也已經腐爛,碎磚、碎瓦都能捻出粉末,牆角處還被人掏了幾個洞。
就連門口的那個登聞鼓,都破了一個大洞。
這是多少年沒有整修過了
即使沒有老子的火藥,這座大門早晚也得塌。
看門的衙役竟還能一本正經地站的筆直,也是沒誰了。
不過,想想也對,唐末至五代,再到北漢,大宋和北漢又一直在打仗,這些當官的有今天沒明天的,誰還有閒心修官衙
只是,大宋已經收復了河東,可謂四海昇平,陳主簿可以轟烈烈地修橋修路,爲什麼就不修縣衙呢
李二錘想了一會,就笑了。
這個老小子留着小心思呢。
修橋修路可以留個好官聲,修官衙就不一定了。
再說,陳華升現在前途未卜,能不能去代轉正成爲真正的一縣主官,那都還兩說呢。
陳華升自然不傻,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傻事,他纔不會幹。
看門的衙役見李二錘是主簿的老熟人,也不阻攔,李二錘也就識時務地奉上幾枚銅子,小心地繞過頂住歪牆的木柱子,進了縣衙。
院子裏面收拾的挺乾淨,也沒有什麼雜草。
縣衙大堂就有點四處漏風了,沒了窗子,房頂上還有幾個大窟窿,被用茅草給堵上了,頂大梁的柱子明顯有一個不行了,在旁邊臨時給頂了一個。
夏天在裏面辦公倒是挺涼爽,冬天可就冷風嗖嗖了。
這些官府的人竟能安之若素地坐在裏面辦公,養氣功夫果然了得。
陳主簿的情緒並不好,這會兒正心神不寧地捂着一邊耳朵發愣。
他看到李二錘進來,自然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這小子就是一個討財鬼
早上的時候,已經被他弄走了一千六百石糧食和一千六百兩銀錢,現在又來了,準沒好事。
“老陳啊,何故心神不寧”李二錘笑着問道。
老小子一準還在擔心自己的身家性命,編戶入籍的奏報都已經發出去了,還不省心
“唉”陳主簿沉重地嘆口氣,沒好氣地說道:“老夫心煩得很,你小子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放完趕緊滾蛋。”
“切,滾蛋”陳主簿心說,你小子除了讓老夫掏錢掏糧還能幹嗎
李二錘在縣衙大堂裏,來回走了幾步,四處觀望了一番,說道:“小子看縣衙破敗不堪,主簿不如拿點錢糧出來修整修整”
哼
陳主簿衝着李二錘翻了翻白眼,連生氣發火都省了。
老夫前途未卜,真要傻乎乎地修了官衙,還不知道便宜了哪個龜孫子
呵呵,李二錘傻笑兩聲,不以爲意。
他心中暗道,與你們這種官油子打交道,就不能怕臉皮厚。
“小子就想問問主簿,想不想繼續坐在這個大堂裏辦公”李二錘趴在陳主簿的辦公的條桌上盯着他的眼睛問道。
“我”陳主簿一時語塞,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廢話,誰不想,就連孟應辰那個老小子都想,何況老夫
“主簿認爲自己的功勞還不夠,是不是”
陳主簿點頭。
“那麼,主簿覺得自己的功勞保命有沒有問題”
陳主簿搖頭。
李二錘連發三問,就笑了。
不想當縣令的主簿不是好縣尉啊只是,空有想法,沒有辦法,可奈何
你要說保命確實是沒有問題,罷官丟職就完全有可能了,你還想着升官,做夢去吧
“所以,要破財消災”李二錘很沒邏輯地說了這麼一句。
“啊”這一句和前面的問題根本就不搭,陳主簿一下子就愣住了。
不過,他也只是愣了一下,臉色馬上就陰沉了下來。
你小子也就這點能耐了,繞到後面還不是要老夫出錢出糧
陳主簿已經有了讓衙役把這小子轟出去的想法了。
李二錘繼續說道:“其實,主簿只要把大門和圍牆修好就行了。”
“來人,來人”陳主簿瞪着眼睛開始叫人了。
李二錘不慌不忙說道:“在縣衙門口立上一塊碑,上書: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陳主簿擺了擺手,探出頭的衙役就又回去了。
“主簿以爲如何”李二錘微笑着問道。
這個就是戒石銘了。
相傳,太平興國八年夏四月,宋太宗摘取五代蜀主孟昶的令箴其中“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四句,頒於州縣,敕令勘石立於衙署大堂前。
州主縣令坐堂理事,即可見其十六字,以警戒其秉公辦事,從政爲民,也稱御製戒石銘。
兩宋以後,戒石銘遍佈全國各州縣流傳日廣,成爲名言警句,官場箴規。
不過,趙二的戒石銘是立於衙署大堂前,那是給官員們看的。
我這個戒石銘是立於縣衙前,那就是給趙二、官員、百姓們一起看的了。
趙二雖然揚文抑武,大肆擴大科舉取士規模,追求文人治國,懲治起貪官污吏來也是狠的。
文官一旦貪污,要麼削職,要麼流放,要麼誅殺,吏治還是硬的。
這塊銘碑比趙二頒佈的時候還早了四年,一旦出現,自然是和趙二整頓吏治的心思不謀而合。
陳華升還能不升官
陳主簿沒有說話,似乎被這四句話十六個字給鎮住了。
他低着頭不停地品評這四句話,反覆品評了很多遍,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懂。
只好皺着眉頭問道:“什麼意思”
李二錘伸出兩個手指頭說道:“吏治和官聲”
陳主簿的眼睛一亮,他有點懂了。
李二錘繼續說道:“汴京的官家想要什麼,自然是吏治清明;官員們想要什麼,自然是老百姓的口碑;老百姓想要什麼,自然是官員能夠清廉爲政。”
“啪”陳主簿重重地一拍大腿,興奮地差點跳起來。
不過,這個縣衙大堂很不給力,陳主簿拍大腿的聲音又太響,房頂上的泥灰就給震了下來,淅淅索索地落了他一身。
他也不以爲意,胡亂地拍拍身上的官服,就問道:“你說吧,怎麼做”
官聲啊,誰不想要
連貪官都不能免俗,何況普通官員
這塊碑一旦立起來,那就是一個深水炸彈,陳華升只要不犯錯誤,以後就是官運亨通啊。
這就叫深得聖心
李二錘拍着衣服上的灰塵,說了六個字,“修官衙,立石碑”
“好”陳主簿興奮地站起身。
“不能動用百姓財賦,否則毫無意義”
“好”
“骨架山有個磚瓦場。”李二錘微笑着說道。
“呵呵,沒問題。”陳主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