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館裏,很明顯的,氣氛驟然凝固。
而後,一雙雙眼睛刷刷看向角落,聚集在那個氣質出塵的男子身上,茶館裏就十餘人,無論氣質,還是樣貌,這男子都一騎絕塵,一枝獨秀。
如若仙人真在茶館內,這男子的身份毋庸置疑。
昨日仙人降臨洛州之時,除了全城的難民,幾乎沒人見過仙人模樣,他們也是從難民嘴中,聽聞了此事。
所以當秦南和秦翎進茶館後,他們也未曾多想,只當是哪位富家公子哥兒攜帶女眷逛街,碰巧進了這家茶館。
要說最喫驚的,還是說書先生,他怎麼也沒想到,仙人會到他的茶館裏來。還聽他一本正經的胡扯
“走吧”
秦南放下茶盞,施施然起身,邁步出了茶館,小翎兒隨手在桌上放下一錠銀子,也跟隨出去。
“仙人”
茶館內,茶客們後知後覺的放下茶水錢,也是急忙緊跟出去,融入了尾隨的癡漢癡女大軍之中。
這些人大多都是百姓,太白書院的學子佔四分之一左右,還有三個戴着斗笠斜揹着劍的江湖俠客,至於難民,卻是一個也無。
如今的洛州,有五分之一的人口是難民,這些難民每日就靠太守府施的兩頓白粥度日,飢腸轆轆,手腳無力。
儘管敬仰仙人風采,但卻是沒那個力氣去滿大街的追着仙人走的。
道路兩側的屋檐下,隨處可見衣衫襤褸的難民,隨着秦南走過,幾乎所有的難民都會渾身一震,充滿精神,起身跟秦南問好。
秦南降臨洛州時,幾乎全城的難民都見過了秦南的樣子。
秦南的身影就這樣行過一條又一條街市,親眼目睹那一道道瘦弱的身體,一雙雙澄澈而崇敬的眼睛。
秦南平靜地內心,也不由得一沉。
這是他的大秦,這些都是他大秦的子民啊。
小翎兒就這樣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安安靜靜,乖乖巧巧。
半個時辰後,領着一行人在街市上兜兜轉轉的秦南終於是繞回了太守府,途中,有許多人覺得無趣,便離去了,自然,也有人加入了行列。
太守府前,青石鋪就的偌大場地上,雖然還未到施粥時間,但已經陸陸續續來了幾百難民,再加上秦南領來的一衆癡漢癡女,一時竟顯得有些擁堵。
“小翎兒。”
一直沉默的秦南開口了,輕輕喚了聲。
“怎麼了,仙人。”秦翎扭頭,面露疑惑。
秦南環視四周,一道道形若枯槁的難民身影懨懨不振地暴曬於烈日之下,只爲等一碗白粥。
“你說過,先攘外必先安內,那如果,有人幫大秦攘外,沒有了後顧之憂,你爹能專心安內嗎,大秦的子民能安居樂業嗎”
“仙人,你的意思是”秦翎大大的眼睛亮晶晶,望着秦南心跳陡然加快。
“我只問你,大秦的子民能安居樂業嗎”
秦翎深吸口氣,胸膛一挺,正色道:“能,我父王勤政爲民,定能讓大秦子民安享太平,若他不能,我秦翎也願首當其衝,替父王重整山河,富民強國”
“那便好。”秦南臉上,流露出絲絲笑意。
他轉身,恰好看到了在茶館裏偶遇的那三個俠客。
他邁步而去,在三人身前停下,斗笠下,三人愕然。
“諸位可否借劍一用”
三人愣了,少頃,小雞啄米般點頭:“可以。”
手忙腳亂的解下長劍,三人雙手奉上。
秦南沒有伸手去接,忽然轉身,只是在轉身的瞬間,揮手時在劍柄拂袖而過,鏘的幾聲,利劍應聲出鞘,秦南腳尖輕點地面,身體飄然飛起。
三柄長劍緊隨其後,飛上半空。
直至秦南踏空而立,三柄長劍這才漂浮在他身周,緩緩旋轉。
秦南閉上眼睛,神識外放,霎時擴散,如一張張開的漁網,籠罩整個洛州,整個大秦,整個雲洲
倏然,秦南睜眼,悠悠開口。
“今日之後,大秦子民,安享太平”
寬大的衣袖倏然朝東方一指,一柄長劍輕顫,劍身迸發出刺眼劍芒,化作一道長虹,貫穿長空,直奔東方天際而去。
秦南又連揮袖兩下,兩柄長劍劃破長空,分別沒入了西方和南方的天際盡頭。
太守府前,階梯上,剛領着一衆官員大臣出來施粥的小正熙一干人等,愣在原地。
千瘡百孔的王城今日有些沉寂,城內隨處可見百姓與官兵在修復被砸毀的房屋及各種建築。
而半空之中,有一層厚厚的防護光罩,將整個王城籠罩其中。
這是昨日大週數位築基巔峯的將軍連夜佈置的護城陣法。
如今國師石重陽與陛下慘死,大周百姓陷入了哀悼的同時,也是民心惶惶。
天知道那神祕男子還會不會對他們大周做什麼,那男子太粗暴了,大周實在難以承受。
王宮,大殿內。
身着皇袍的周凌端坐龍椅之上,面露憂色,昨日他老爹周淵駕崩,他身爲太子,理所當然的繼承了大統,登上了王位。
就在今早,大周潛伏在大秦的內線傳來了消息,那男子作客大秦,與秦王秦正熙相談甚歡。大秦子民歡欣鼓舞,將其視作救星
如此一來,那男子幫大秦對付大周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諸位將軍辛苦了,連夜佈置護城陣法,明日早朝,寡人定會重賞。”
“謝陛下”
數十位身穿銀白色重甲的將軍齊齊下跪,叩謝隆恩。
“陛下,這護城陣法雖是我等傾力所鑄。但唯恐不及那男子一擊。”
李將軍擡頭,連他們大周的不敗戰神石重陽都輕易慘死在那男子手中,他們不過是築基巔峯修爲,如若那男子真要對大周做什麼,他們佈置的陣法,如何能抵禦
“寡人也知道這陣法抵禦不住那男子一擊,但如今我大周子民民心惶惶,寡人總要做些什麼,安撫民心吧。”
周凌嘆了口氣,頗爲無奈,道:“寡人已連夜派李將軍上了清玄門,請清玄門內長老助我大週一臂之力。”
雲洲大地上,清玄門也稱得上一流修行門派了,其掌門李寧,修爲元嬰後期,正閉關衝擊化神境。
他當然不會奢求掌門親自下山來助大周,他只求能派一兩位元嬰期的長老前來,那樣的話,應該能抵擋住那男子了吧。
殿外,一將軍步履匆匆,風風火火跨入殿內,身影從一衆將軍之間穿過,猛然跪下。
“參見陛下”李將軍顯然是急趕而來,氣喘吁吁。
“李將軍快平身,朕交給你的任務,辦得如何”周凌起身,匆匆下了階梯,扶起李將軍,滿眼期待。
“陛下。”李將軍臉色一沉,吞吞吐吐地說道:“清玄宗在瞭解整個事情的始末之後,不願不願不願派人助我大周”
“什麼”
周凌手一鬆,如遭雷擊般猛然後退幾步,後腳跟拌在階梯上,失去平衡後,一屁股坐下,臉色訥然。
大殿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半晌,直到殿外一太監衝了進來,纔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寂。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太監慌忙跪在地上,一手指着殿門外,大驚失色:“天上有一道銀白色長虹,直奔我大周王城而來”
周凌刷得擡頭,臉色沉重。
屋漏偏逢連夜雨
霍然起身,周凌快步邁出大殿,舉目遠望。
湛藍的天穹下,一道銀白色長虹如流星劃過,王城之內,許多百姓都擡頭望着
那道長虹斜插而下,頂端撞在了厚厚的防護光罩之上。
咔嚓咔嚓
肉眼可見的,防護光罩佈滿裂痕,剎那間崩潰
嗖嗖嗖
數十位將軍的身影縱身躍上半空,齊力施法抵禦這道勢不可擋的長虹
周凌站在大殿前,見此心已涼了半截,果然,那男子還是對他大周下手了
但見那道長虹如入無人之境,好似未曾受到絲毫影響,長驅直入,數十位將軍的身影皆被凌厲的劍氣割得四分五裂,死無全屍
“不”
周凌目呲欲裂,不甘的嘶吼聲中,長虹直挺挺地落下,插進了不遠處的地面
砰
長虹如烈日綻放,銀白色的劍氣好似漣漪擴散,狂暴的能量餘波又如大浪席捲。
天空彷彿都變成了銀白色,周淵小小的身影被銀白色的光芒淹沒,與周圍的一切在劍氣的肆虐下化爲齏粉
遠遠看去,偌大的王城,短短几息之間,在轟隆隆的巨響聲中,迅速崩塌,被浩然劍氣蕩平,化爲一片廢墟,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