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波和常延齡爭論不休,激憤之下,楊波連‘革命’這個詞兒都打嘴裏蹦出來了。
革命,常延齡自然是不懂,但‘革你的命’,咂摸咂摸還是能明白的,就是要砍你腦袋的意思,一時之間,常延齡暴跳如雷,怒斥楊波胡言亂語,大逆不道。
好在,有徐宏基這個和事佬在,楊波和常延齡總算沒打起來,不僅沒打起來,而且還達成了妥協如下:
一、沈燕青被綁一案,楊波不能深究,深究下去,必然牽扯到皇帝,不提都不行,不提是自欺欺人,還欺皇帝,因爲這事兒的始作俑者是崇禎皇帝,皇帝是天子,九五之尊,面子得給。
二、左文燦被殺,是王西銘主使,由馮儀去指正,這是要棄卒保帥。
三、楊波需要留條後路,徐宏基表示理解,但楊波取舟山,只能文取,不能武攻,何爲文取?就是拿銀子買,用梅鎮模式,楊波給朝廷每年交納賦稅,換取楊波在舟山的管制權。
四、徐宏基答應從中轉圜,蒲家是舟山勢力龐大,但蒲家現在和徐家是親家,有蒲家做內應,再加上楊波能給朝廷停工急需的影子,想來,問題不大。
一通下來,常延齡被楊波氣得不輕,離開打穀場,走在路上,眉宇之間仍然餘怒未消。
但楊波說過的話,竟是在他的腦海裏盤桓縈繞,久久不去。
土地兼併導致階級固化,官商勾結形成利益集團,朝堂之上,羣臣無暇顧及治國理政,爲謀取私利,相互攻奸,紛爭不斷,必然導致朝廷禮崩樂壞,管治失能,只有革命一途,否則待氣數耗盡,就改朝換代了。
“簡直是癡語妄言。”常延齡這麼想着,不由罵出了聲。
“延齡啊..”
徐宏基走在常延齡身側,見他這般做派,心知常延齡又想起了剛纔和楊波的爭吵,便勸慰道:“楊波出言無狀,不過是年少輕狂之故,他又不會去造反,你又何苦耿耿於懷?”
“國公,你說楊波不會造反,何以見得?”
常延齡剛纔倒是沒想這個問題,不過聽徐宏基的口氣,似乎十分篤定,又讓他心中好奇。
“延齡啊,你是沒見過楊波的黑虎炮啊,沒人能頂得住...”徐宏基一邊說一邊搖頭,又道:“倘若楊波帶着隊伍從沈家堡一路殺到南京,怕是也沒人攔得住。”
徐宏基一陣嘆息,臉上的表情顯得很複雜:“好在,楊波沒有造反之心,至少眼下沒有,不然,他也不會在沈家堡攬下二十萬兩影子的賦稅,也不會上杆子去盱眙剿滅劉二。”
徐宏基拍拍常延齡的肩頭,“你這麼想,倘若楊波真想造反,他還會那樣跟你爭吵嗎?”
咬人的狗不會叫,會叫的狗不咬人。
常延齡點點頭,陷入沉思。
楊波的說辭用了不少新詞兒,常延齡並不能完全理解,但他畢竟是勳貴,見得多,識得廣,世道在變差,朝堂紛爭不斷,國家內憂外患,危機四伏,他豈能一無所知?
民積貧則苦,苦到喫不上飽飯,可不就是要造反?
國積貧則弱,弱則生弊,生了弊,卻無解決之道,怕是要出大事。
細想之下,其實跟楊波的說辭也大差不差呀。
既然楊波沒有反意,難不成,他是來幫皇帝的?
這麼想着,常延齡臉上的表情就精彩了。
楊波見徐宏基和常延齡兩人遠去,看看天色,離楊一鵬來大邱莊的時辰尚早,想着楊若菲剛做手術,便要去看看她的傷勢。
途中,迎面碰上封雅雯,她正好從楊若菲養傷的帳篷裏出來。
這一見,兩人都有些不自在,封雅雯懷着楊波的孩子,而且跟楊波還沒那啥,這事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都是拜沈燕青所賜,你說這沈燕青心有多大啊,拿根兒試管在那兒折騰,虧她想得出。
“嗨,雅雯,我去看看若菲的傷勢。”楊波打聲招呼,便想要溜過去,省得倆人都尷尬。
“哦,這麼巧呀,我剛從若菲帳篷裏出來,她傷勢恢復得很不錯。”
“楊波,你要不要來摸摸肚子裏的孩兒?”封雅雯笑着,身體卻是攔住了楊波的去路,一隻手在小腹上畫圈兒,畫了一圈又一圈,美目瞅着楊波,那眼神,怎麼看,都像在挑事兒。
汗....
楊波神色頓時緊張起來,四下瞅瞅,還好沒人注意到他倆,楊波尬死了,一心想逃跑。
“我爹說了,倘若是男孩,就讓他性封。”
楊波也不言語,額頭上都在冒汗了。
“我爹說了,倘若孩兒姓了封,將來也好繼承封家的家產。”
封雅雯又往跟前走了一步,向楊波俯下身,媚眼瞅着楊波,眼光灼灼:“不過,我還沒答應,我就想着,這孩兒到底姓封還是姓楊,總得孩兒他爹說了算吧?”
封雅雯看似問的輕鬆,心裏卻十分緊張。
其實她是贊成姓封的,畢竟孩子生下來,有財產可繼承,可心底深處,卻有一絲絲期待,倘若兒子姓楊,就成了楊家人,那孩兒他娘呢,當然也是楊家人,那樣的話...誰知道會有事發生呢?
但這話,必須楊波親口告訴她。
只是事與願違。
楊波聞言,立刻避重就輕地問:“你爹不是打算要過繼你二叔家的封小天,來繼承家業的麼?我還是封小天師父呢。”
封雅雯聞言,媚眼瞬間變白眼,就像楊波是個傻子一般。
“哦..”
楊波也恍然,以前是封家無後,現在不同了,封雅雯不是懷上了麼?儘管封雅雯生下來的是外孫,但只要姓了封,也是封家嫡親的血脈,封萬里定是改了主意。
這麼說,其實都無所謂了,姓楊姓封,各有各的好處。
姓楊,當然是好,兒子總歸越多越好,說明到處在播種,這就跟動物界裏的雄獅,完事兒累得半死,卻伸長脖子使勁兒吼,像是在宣告,Iamaman,這是雄性驕傲的體現。
楊波也是雄性動物,自然也不例外。
姓封,其實也不錯,封萬里一生積累下的財產可不少,兒子姓封,便能繼承家產,有便宜不佔王八蛋,雖說不姓楊,可也是自家兒子不是?
楊波這麼想着,可話到嘴邊,是這樣:“雅雯,孩子是你生養的,我覺得這事兒該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