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度一路小跑,來到王冰凌跟前,眉宇之間難掩興奮之色,行止顯得分外殷勤。
‘這人不是說昨日要去京城國子監讀書的嗎?’
王冰凌皺起了眉頭。
知好色,慕少艾。
乃是少年人的天性,楊度這是在對王冰凌示愛,王冰凌又如何不知?
只是楊度的熱情,融化不了王冰凌心頭的千年寒冰,王冰凌對男人沒什麼興趣,尤其是楊度這樣的官宦子弟,更是隻有恨,沒有愛。
“你怎麼還沒走?”
“冰凌姐姐是指我的行程?”
“是這樣,出了些變故..”楊度做着肅客的動作,顯得手忙腳亂,又道:“我答應了爲冰凌姐姐辦事,事情沒辦成,我怎麼能走呢?”
王冰凌來手裏有房契,卻進不了湖畔山莊,求見楊一鵬是爲了拿到允許她進入山莊的手令,這事兒,她只跟楊若菲提起過,並沒有讓楊度答應什麼,楊度這是無辜獻殷勤啊。
“你爹答應見我?”
王冰凌冷冷地問了一句,見楊度連連搖頭,眉頭皺得更深了,又問:“或者你拿到手令了?”
“我爹..最近忙着同各地的官員會面,實在沒..沒空..”
楊度緊張起來,又開始結巴了,“手令..也沒拿到。”
王冰凌止住腳步,狠狠地瞪了楊度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既然總督衙門太高,楊一鵬不肯見他,又不給手令,那今晚就翻牆而入,誰還能擋住她不成?
“冰凌姐姐...”
楊度在身後喊道:“明日山莊的守衛便撤了,無需我爹的手令。”
王冰凌聞言,止住了腳步,轉過身來。
“爲何?”
“這個我..”楊度猶豫了一下,又道:“姐姐何必去管這些,橫豎再也不會有人阻你去接收山莊便是。”
楊波小心地看着王冰凌,見她蹙眉不言,似有所思,又補上一句:“若菲..在家等着你呢。”
王冰凌瞧了一眼楊度,擡腳往前走。
楊度心下大喜,果然還是擡出若菲管用,他快步跟了上去,一邊惋惜道:“明日我真要動身了,不過姐姐放心,待我到了京城,一定給姐姐來信。”
總算把王冰凌留住了,就像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楊度輕鬆起來,跟王冰凌說起,去年他在國子監讀書的趣事。
王冰凌偶爾點頭,表示她在聽着,心下卻在暗自思忖。
山莊撤了守衛,那就意味王西銘明日會被提走,如此說來,今晚便是她唯一的機會了。
王冰凌就是當面王西銘的面,羞辱他一番。
可是,要怎麼才能羞辱他?
當着他的面兒,提起孃親的名字,告訴王西銘她是他的親生女兒?
然後,冷酷地說一句‘你也有今天...’?
王冰凌和楊度來到來鶴亭池塘邊上,前方是座假山,假山的後面是來鶴亭,大概在五十步開外的位置,因爲角度的關係,只能看到來鶴亭的一個飛角。
王冰凌正胡思亂想着,突然聽到有人壓低嗓門兒在說話,聲音是從來鶴亭傳來的。
王冰凌的聽覺極佳,立刻聽出是楊一鵬和韓贊周的聲音,說的正是有關王西銘的事。
這可真是隔牆有耳,趕得巧了。
池塘的水面上只有寥寥幾片展開的荷葉,更多的是小荷才露尖尖角,陽光照在水面上,微波盪漾,泛起粼粼的水光。
有門兒..
冰美人總算明白了他的心意,喜歡聽他說話,這就很說明問題。
楊度激動不已,趕緊用手在一塊大青石上抹了抹,請王冰凌坐下。
“到了夏天,池塘裏開滿了荷花,美不勝收,尤其在晚上,荷塘月色更是讓人流連忘返,樂而忘憂啊。”
王冰凌看了一眼楊度,徑直坐下,也不言語,卻是在凝耳細聽。
來鶴亭裏,楊一鵬和韓贊周在亭子裏的石桌對面坐着,兩人的頭都要碰到一塊兒了,顯然是在密議。
“有人竟敢在王西銘的飯菜裏下毒?”
韓贊周連續拍打着石桌,恨恨不已地說道:“這些人過去都幹過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們心裏到底有沒有咱皇上,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唉..”楊一鵬一聲嘆息,又道:“王西銘不能再拖下去了,幸好錦衣衛南京鎮撫司來了人,要押他送進京交三司會審。”
王西銘做過漕運總督,雖然因爲處置劉二叛軍不力,被降了職,但品秩極高,加之,淮安衛衛指揮室密謀刺殺楊一鵬,事敗出逃山東。
此時牽扯甚大,屬於重案要案,當由三司會審,查個水落石出,才能定罪。
所謂三司,便是大理寺、刑部和督察院,由這三法司抽調專門人手,會同各部尚書、通政使進行的所謂圓審,便是三司會審。
“相文啊..”
楊一鵬望着韓贊周,面帶憂色,說道:“此事你已知之甚詳,有些關節,比如馮儀,你甚至還親自經歷過,你可要替本督說句公道話啊。”
“督帥何處此言?”
韓贊周急道:“王西銘的事,是非曲直,咱家心裏跟明鏡似的,自會爲督帥仗義直言,難不成督帥還要懷疑咱家的爲人?”
韓贊周越說越激動,忍不住便要站起身,卻被楊一鵬一把拉下。
“本督感激不盡,先行謝過。”
楊一鵬衝韓贊周拱拱手,感慨道:“眼下,朝堂裏紛爭不斷,本督確有些擔心有人藉此生事,有相文兄這一席話,本督便是喫下了定心丸,也好繼續在淮安提督軍情,巡撫江北。”
昨日,錦衣衛來人言稱,要把王西銘押送至京城三司會審,說明王西銘一案已經驚動了當今皇帝,這事兒小不了。
楊一鵬自家也在掂量,他在王西銘一案中的作爲,認真論起來,他的屁股也不乾淨。
一則,顧遂半路對他截殺,這其實是內訌。
而且還牽扯到二十萬兩銀子,楊波對碧雲寺巧取豪奪,楊一鵬是坐地分贓。
再則,後來淮安衛還發生了恐怖的營嘯事件,造成幾百衛所官兵死傷。
這些事,都是在他出任漕運總督不久後發生的,楊一鵬也逃干係。
大明爲官不易,想做個清官尤其不易,朝堂上的水/很/深,什麼經,在有心人嘴裏都能給念歪了。
楊一鵬出任漕運總督不久,除了剿滅劉二,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政績,但上述的作爲,卻很容易被人當成把柄。
王西銘被押送到京城三司會審,楊一鵬心裏也有些忐忑。
遑論有些人,已經按奈不住要置王西銘於死地,倘若王西銘死在淮安,楊一鵬更是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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