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日月大明 >第三十一章 都是算計
    左文燦習慣性地把目光轉向夫人,夫人也正看着他,卻一言不發。

    謝文治自然明白,封夫人怕是有話,不好當着他這個外人的面說,當即不動聲色放下茶杯,起身告辭。

    第二天早起,左文燦頂着一對熊貓眼,回到衙署,師爺孟希哲正在辦事房恭候,見左大人臉上沒有好顏色,心中瞭然,梅鎮的那幾樁案子還是讓知州大人寢食難安啊。

    左文燦在書案後面坐定,僕役上來沏了茶,又躬身退去,吩咐孟夫子道:“夫子,你去跟謝大人言語一聲,他今日還要代我審案,本官還有些緊急公文要處理。”

    孟希哲應了一聲,卻沒有離去,反而把房門掩上,這才轉過身,臉上帶着神祕兮兮的表情。

    師爺在官府是個特殊的存在,本身沒有官身,是官員私人花錢請來的幕僚,職責是要爲主家排憂解難,出謀劃策。

    但海州的情況卻有些特殊,左文燦請了孟師爺,只是出於官場的慣例,孟師爺平素也只是抄抄公文,跑跑腿,傳傳話,倒也樂的清淨。

    那是因爲左文燦有個能謀善斷的夫人,遇事不決找夫人,已經成爲左文燦的習慣,也難怪海州市井上有傳聞,在海州大事都是封夫人說了算。

    孟師爺走到書案近前,在左文燦的對面坐下,附身過來,低聲說道:“大人可是在爲梅鎮那幾樁案子憂心”

    左文燦瞟了一眼孟夫子,見他臉上難掩喜色,心裏頓時不爽,不過左文燦平素對孟師爺以禮相待,言必稱夫子,縱使心裏不高興,也不會輕易發作。

    左文燦頜首道:“這幾樁案子趕着趟兒的一起來,本官擔心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藉機生事,夫子可有良策教我”

    “大人,據老夫所知,這幾樁命案的苦主確實受到梅家的挑唆,梅家人也想借機翻案,奪回幾年前被鄭家強奪的家產...”

    左文燦聞言,雙眉一挑,原來是梅家在後面搗鬼,只是想要奪回家產,只要背後的主使者不是針對他左大人,就不是什麼大問題。

    不過這梅家也太不長眼,竟然算計到他這個知州頭上,心裏不由火起,怒道:“夫子是說梅家在後面藉機生事梅家的案子在本官上任之前,已由上任知州結案,如今卻舊案重提,梅家意欲何爲”

    “昨日梅家老二梅天佑前來鳴冤告狀,老夫也嚴詞斥責了他,如今海州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大人爲官一任,造福一方,海州如今海靖河晏,百姓安居樂業,便是拜大人所賜,如今的官場,像大人這樣整日憂心政務的可不多了。”

    孟師爺先是一陣吹捧打屁,但見左大人面無表情,索性從袖管裏掏出一卷畫軸,小心翼翼地展開,輕輕地放在左文燦的面前,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擺在左文燦眼前的,赫然是書畫大家徐渭的五月蓮花圖,水墨淋漓,運筆如風,給人以驟雨飄風之感,是真跡無疑。

    左文燦也知道,雖然如今的官場風氣敗壞,但徐渭一介

    狂生的書畫卻受到追捧,這幅五月蓮花圖市面價值不菲。

    孟師爺低聲道:““梅天佑此次舊案重提,確實無理,但梅家人仰慕大人爲官清正廉潔,兩袖清風,所謂蓮性高潔,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也只有大人才當得起,這幅蓮花圖送給大人正合適。”

    左文燦聞言,雖感不捨,但還是放下畫作,輕咳一聲,道:“這個梅家如此做派,着實讓本官好生爲難,梅家的案子已經結案,本官也無能爲力。”

    “大人,梅家並非一定要大人翻案..”孟師爺微微一笑,說道:“這機巧也正在此處,鄭家人這幾年在梅鎮強取豪奪,斂財無數,這鄭家的銀子很多啊。”

    孟師爺意味深長地看着左文燦,轉瞬換了一張面孔,義憤填膺地說道:“鄭家膽大妄爲,這些年弄出不少命案,幾日前,還指使小舅子搶了獵戶何老金家的熊皮,把何老金綁在樹上活活打死,鬧得民怨沸騰,簡直無法無天,大人一向懲惡揚善,剛正不阿,絕不會姑息養奸,聽之任之。”

    孟師爺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左文燦當然明白夫子的言下之意,不由沉吟片刻,說道:“衙署的捕頭鄭世聰乃是鄭世道的胞兄,這幾年鄭捕頭也爲衙署出力不少,依夫子所言...”

    孟師爺趕緊俯身過去,耳語道:“大人,不如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兩人密議中的鄭捕頭,昨日卻在在贛榆縣辦案,得到心腹捕快何乙飛馬來報,有人正把梅鎮的鄭家告上州府衙門,撂下手頭的案子,打馬往海州趕來。

    到了衙署,沒有喝上一口水,便匆匆趕到辦事房求見左大人,其實知州大人也正等着他。

    “大人,前幾日,獵戶何老金獵殺一隻黑熊,鄭家便作價收買,抵了何家拖欠的份子錢,不料何多金的兒子何起風心有不忿,大打出手,差點打死辦差的蔡洪,此後雙方爭執不下,何多金本就在獵熊時,已身負重傷,又存心陷害,故意求死,並非我那胞弟有意害他性命,請知州大人明察。”

    左文燦起身親自爲鄭世聰沏了茶,推過來,溫言道:“鄭捕頭外出辦案辛苦,先坐下喝口茶,我們慢慢說。”鄭世聰依言坐下,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

    左文燦突然一拍桌案,怒道:“衙門外的一幫刁民,受人蠱惑,以梅鎮的幾樁命案要挾本官,藉機生事,本官絕不會讓他們得逞。”

    鄭世聰忽地站起,抱拳道:“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大人交給卑職,卑職這就帶人去把帶頭鬧事的刁民抓起來,其他人等自然一鬨而散。”

    “不可,這些人是有備而來,不光是那幾樁命案,梅家老二梅天佑也在其中推波助瀾,他們有意把事情鬧大,抓人正好合了他們的意..”左文燦擺手道,“何家這次畢竟死了人,衙署不能不有所表示,鄭世道乃是捕頭的胞兄,按理你也要先回避,不如這樣,捕頭可以把手頭的案子交給副捕頭林清,跟以前一樣,找到苦主,給他們些補償,最好讓他們撤

    訴,捕頭以爲如何”

    鄭世聰大驚失色,按規矩,他確實需要回避,問題是州府幾時按規矩來過左大人要他把手上的案子交給副捕頭林清,倒是不合規矩了。

    平素鄭家沒少給衙門上下打點銀子,尤其是知州大人,動輒幾百上千兩銀子往家裏送,爲的不就是今天這種情狀,大人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麼

    “大人,梅鎮民風彪悍,鄭家爲及時收繳賦稅,行事可能是粗糙了些,現在衙門雜稅繁多,不用些手段,根本收不上來。”鄭世聰說到這裏,不由心生怨恨,眼底閃過一絲冷厲之色,冷言道:“鄭家這幾年對衙署可是盡心盡責,府衙上下心知肚明,屬下相信大人定能爲鄭家主持公道。”

    左文燦顯然也看到鄭世聰的表情變化,心道孟夫子所言不差,即使只是對那幾樁命案小施懲戒,鄭捕頭仰仗之前的上下打點,有恃無恐,恐怕也不會輕易就範,搞不好還能反咬一口,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左文燦當即端起茶杯,吹了一口,又放下,說道:“鄭捕頭,今次事件非同小可,本官只能給你三日時間,你且退下吧。”這就要送客了。

    鄭世聰悻悻地走出衙署,回到捕房,捕快何乙還在,便道:“你帶上兩個得力之人,跟我走。”

    他們一行四個,出了衙署,翻身上馬,打馬直奔城東頭的倚紅樓。

    鄭世聰並不打算按左大人所言,先找到那幾個命案的苦主,在他看來,那幾個案子算不上什麼大事,大不了再多費些銀子。

    而梅家老二梅天佑參乎進來,卻讓他心生不安,幾年前,他親眼所見梅天佑整日只顧飲酒,人似已瘋癲,一念之差,沒有動手除掉他,現在後患來了。

    左文燦今日只提命案,梅家的案子卻提也不提,分明是故意爲之,讓鄭世聰隱隱有不詳的預感,他決定先找到梅天佑,搞清楚他到底想要幹什麼,否則,這心裏總是感覺不踏實。

    倚紅樓轉瞬即到,鄭世聰翻身下馬,把繮繩遞給何億,說道:“你們幾個先到對面的茶樓喝杯茶,等待我的指令。”頭也不回地大踏步走進倚紅樓,門口小廝見是鄭捕頭黑着臉,心道這鄭捕頭這個時辰來倚紅樓,怕不是找麻煩的吧,心裏直打鼓,忙不迭地問:“大人看上哪家姑娘,小的這就去...”

    鄭世聰心裏不痛快,喝道:“少呱噪,帶我去見梅仙兒。”渾不似平素,還能跟龜公囉嗦兩句。

    “得嘞..”小廝頓時鬆了口氣,立刻低聲下氣地道,“梅仙兒正等着大人您呢,大人,請跟小的來。”

    梅仙兒據說是梅天佐的小妾所生,梅家沒有敗落的時候,在梅家自然是沒有地位,梅家勢敗,因爲頗有姿色,被人輾轉賣到倚紅樓,鄭世聰幾年前對梅家後人的動向時刻留意,自然是知道的。

    梅仙兒在倚紅樓也算是當紅的姑娘,有自己的雅間,小廝領着鄭世聰來到梅仙兒的房前,正要開口喊叫,卻被鄭世聰喝斷,“一邊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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