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波勒住馬的繮繩,馬身半立,戛然而止,有了馬,行動果然方便,他們沒用多少功夫便來到梅宅門前,天上下着雨夾雪,淅淅瀝瀝的,外面的衣衫有些濡溼,所幸並無大礙。
但是腿上的那隻槍卻讓楊波吃了苦頭,那槍有個凸起的彈鼓,那地方擠壓大腿上的肉,騎在馬上,上下一顛,估計磨破皮了都。
孫進義迎了上來,他現在梅宅駐守,盧寅時則負責梅鎮地方治安。
鄭家滅了,但梅鎮治下的治安還是要人管的,什麼雞鳴狗盜,作奸犯科之類的事,都由盧寅時帶着一幫青壯暫時接手。
楊波跟孫進義打了招呼,翻身下馬,把馬繮遞給一個青壯獵戶,往前走着,走路的姿勢卻有些古怪。
“起風,你帶着你的人,直接會養馬場,我去見見那個海州判官,今晚我在養馬場歇息..”說到這裏,楊波扭頭向沈燕青看去。
沈燕青背對着楊波,撇腿下馬,那姿勢得很,隆起的部分因爲下馬的動作,繃得好緊,渾圓翹挺的輪廓清晰可見,顫顫巍巍的,非常可觀,誘人至深。
沈燕青跳下馬,笑道:“養馬場比海船如何你能住,我便能住。”
養馬場也能住沈燕青倒是不挑不揀,將來倘若真是娶了她做老婆,人生得美,還好養,楊波這樣美美地想着,古人有云,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可惜,這個老婆不會做飯。
沈燕青見楊波直盯盯看着自己,雙眉一忽兒展開,一忽兒有緊皺,神色頗爲古怪,不由眯起眼睛,伸手按住刀柄,楊波趕緊收回視線,乾咳一聲,又道:“起風,大小姐今晚也在養馬場歇息,今日我的眼皮總是跳,覺得要出事兒,你回去趕緊讓人操練火槍,聽見沒有”
“哥哥放心,誤不了事。”何起風答應一聲,再次翻身上馬,帶着他的兩個人打馬離去。
楊波和沈燕青一道進了梅宅,沈燕青見楊波走路姿勢彆扭,嗤笑道:“大腿磨皮了吧,你求我吧,日後...我教你。”
這話聽着怪異得緊,楊波心裏那麼汗啊,也不能說破,總不能說,我褲襠裏有隻槍吧。
走過滿目蒼夷的糧倉,付先生便迎了上來,楊波問道“付先生,謝文治此人...”
未及楊波說完,付滿便小聲道:“公子猜的不錯,謝文治便是三堂主。”
謝文治的事,看來沈燕青也是知情的,因爲付滿不像是要瞞着沈燕青的樣子。
說話間,幾個人來到後院,梅仙兒在門口候着,見到沈燕青,便上前福了一禮,說道:“梅仙兒見過沈家姐姐。”
沈燕青一拱手,笑道:“妹妹客氣,倒是我們要叨擾了。”
梅仙兒瞟了一眼楊波,楊波笑着點點頭,兩個女人手牽手走進西廂房,
楊波跟付先生進了屋,謝文治起身相迎,梅天佑一臉醉態,眯縫着眼,安坐在主座上,沒動。
謝文治微胖,嘴脣八字鬍,頜下一小撮短鬚,未着官府,卻頗有威
儀,顯見是微服出訪了。
兩人寒暄過後,楊波在對面坐下,梅天佑卻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說是要離開。
付先生朝梅天佑拱拱手,付先生接受楊波的指令,操持梅鎮大小事務,但名義上是梅宅的管家,這樣的安排早已和梅家說清楚。
梅天佑受制於人,心有不滿,卻又無可奈何,這樣的結局是一杯苦酒,還是他梅家幾年前自釀的,也怪不得楊波。
還是酒好啊,酒是孟婆湯,喝下去,便忘記仇恨,忘記苦痛,忘記人世間的一切煩惱,梅天佑嘴裏嘟囔着,“我要去喝上幾杯...”
付先生送梅先生離開,順手帶上門,謝文治單膝跪地,行了唱禮:“屬下三堂主謝文治,參見教主,教主重生,日月重光。”
楊波將謝大人雙手扶起,謝文治便要和楊波對弈一盤,楊波也只好答應。
謝大人的棋走得很飄,天馬行空,不循套路,但棋力不如蘇洛兒,應該和沈繼之的水平不相上下。
謝文治是個棋癡,中盤過後,頻頻長考,一盤棋下了一個多時辰,自然是楊波獲勝,付先生送來些點心,兩人隨便吃了點兒,權當午飯,接着又覆盤。
“謝大人,鄭世聰到底是死在海州,還是梅鎮”楊波忍不住問道。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鄭世聰的死,並沒有在海州掀起波瀾。教主且放寬心。”
謝文治拈起幾枚黑子,搖頭嘆息道:“哎呀,這個劫,不該開呀,敗着。”見楊波詢問的目光看着自己,又道:“鄭家被滅,乃是一起山民不忍鄭家橫行不法,罔顧人命,放火燒了鄭家,鄭世道兄弟活該倒黴,被暴露的山民衝進來都給殺了,這種事近年來在鄉村也頗爲常見,沒什麼大不了的。”
當然,尤素卿銀子卻沒少花,付先生說,鄭家在海州的二十多萬銀子,幾乎全部用來打通關節,鄭家兄弟的死,沒有帶走一片雲彩。
“大堂主還真是厲害啊。”楊波怔怔半晌,纔出言感概道。
“大明官場敗壞不堪,在海州,只要有銀子,就沒有擺不平的事兒,呵呵。”謝大人笑言,而後又蹙眉,拂鬚道:“只是,眼下卻有件麻煩事...”
“所爲何事還請謝大人明言。”
“淮安知府王大人,他盯上了你的火柴廠,很棘手啊。”
“銀子也不管用麼”
“盯上廠子的人,必然來自比王大人更高的層級,否則銀子就該管用。”謝文治搖搖頭。
楊波不由氣往上衝,這是要明搶麼官府的黑,是真的黑呀,楊波怒道:“他們想幹什麼莫不是要派兵強取不成”
楊波話語剛落,卻見付先生去而復返,後面跟着孫進義,付先生急道:“楊公子,謝大人,有人姓裘的千戶帶着人闖進了梅宅..”
“裘千戶什麼來頭所爲何來有多少人都有什麼兵器”楊波霍地站起身,像連珠炮一樣喝問。
孫進義立刻道:“一百來號人,刀弓火銃各半,還有些輜重,據說是前往黃橋剿匪的,途徑梅鎮,說是要查問上次來梅鎮取馬的那個官兵小隊的下落。”
就是了,楊波總是覺得不安,原來漏洞出現在這裏,葛四寶的小隊撞在槍口上,楊波不得不滅掉它,現在看來,真是後患無窮啊。
謝文治冷笑道:“海上飛梅蠍子,去年便離開了黃橋,據說在舟山一帶佔了幾個島子,官軍此刻卻要去黃橋剿匪,嗯...”言罷,捋了捋鬍鬚,搖搖頭,狐疑的目光,閃爍不定。
付先生促聲道:“這裏是梅宅,公子不宜與裘千戶在此地相見。”
楊波略一思忖,點點頭,正欲出門,孫進義探出門外,扭頭急聲道:“來不及了,裘千戶...”
咚咚咚,一陣腳步聲。
就聽屋外有人哈哈大笑,“梅先生,你這宅子不錯,失而復得,你是有福之人啦,哈哈哈..”
梅先生搖晃着身軀出現在門口,一如既往,醉醺醺的,身邊還立着個人,此人生得壯,大臉盤子,三角眼,面目黢黑,三綹黑渣渣的短髯,虎背熊腰,腰間斜挎一柄鬼頭砍刀,一看便知是軍武中人。
正堂並無後門,屋內四人被堵了個結實,衆人面面相覷,一時沉寂。
只在幾息之間,謝文治突然疾步上前,滿臉堆笑,拱手道:“本官道是誰原來是裘千戶,泗州兄,別來無恙乎”
謝文治竟然知道他的名字角裘泗州,想必相識了。
裘千戶顯然沒有料到,謝文治會出現在梅宅,雙手抱拳還禮,奇道:“謝大人,你怎地在梅鎮”
“哎呀,本官是奉了知州大人之命...”謝文治說到這裏,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本官此番微服前去沈家堡,梅先生與本官乃是舊友,特來探望,泗州兄所爲何來”
裘千戶聞聽謝文治提到沈家堡,頓時恍然,亦小聲道:“沈家堡本千戶和謝大人可謂殊途同歸啊..”說完便哈哈大小起來,謝文治也跟着也哈哈大笑。
在旁人看來,兩人定是說到什麼有趣的事情,才笑得如此愜意。
梅天佑進了屋,衆人又重新落座,楊波此時卻不便離開,被安排在最下首的位置,裘千戶目光掃過來,只當楊波是哪家的小字輩,並沒有太留意。
早年抗倭時,裘千戶到過梅鎮,謝文治也在這一帶有頗多周旋,是以,兩人那時便相識,二人的話題也是在敘舊。
楊波坐在那兒,動起了腦細胞,心念急轉,改怎麼辦
顯然葛四寶是裘千戶的下屬,葛四寶和他的幾個手下失蹤了,如今人家千戶找上門來,這事沒辦法善了啊。
就在此時,楊波卻聽到門外有人大聲叫喊,“楊公子,俺葛四寶來看你了。”
尼瑪逼的葛四寶,早不來,玩不來,這時候你來,不要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