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波暗笑一聲,大明的官兒不好當,左文燦也不容易,看似風光無限,實際上老婆都跑了,箇中三味,恐怕只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了。
左文燦的下首還有個空位,那纔是楊波的位置,至少左文燦心裏是這麼想的。
但是楊波卻在左文燦的對面坐下,大馬金刀,很快又翹起了二郎腿,怎麼舒服就怎麼坐。
這讓左文燦實在看不過眼,頓時面色不善,冷眼看過去,鼻孔裏輕哼一聲。
這個楊波簡直讓他無法忍受,要麼不懂規矩,要麼是舉止輕狂,心中對楊波愈發反感了。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楊波渾然不覺。
“相文兄,要說心急,你這次重返沈家堡可夠快的,讓我猜猜,相文兄此次定是有重任在身吧?”
此時兩個奉茶的小姑娘已經爲韓贊周和左文燦沏好了茶,楊波熱情招呼道:“來來來,喝茶,左大人,請用茶。”
韓贊周揮手讓兩個小姑娘退下,這才說道:“楊三,皇爺爲了你的事,可是開了不少特例,還得說是你楊波,換任何一個人,都沒這待遇,你這神奇小子的名聲都傳到皇宮內院了,連皇后亦是對你讚不絕口哇。”
“都開了什麼特例?”楊波奇道.
“呵呵..”韓贊周輕輕一笑,小抿一口茶,看了左文燦一眼,這才說道:“楊三莫急,皇爺對你也有埋怨啦。”
楊波詫異,問道:“相文兄,請直言。”
“哼..”左文燦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開口說話了,“楊波,你在西山的火柴工廠一個月的流水就高達十數萬兩,卻只答應皇上區區一年十萬兩,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楊波這才明白,這倆人大概商量好了,一個白臉兒,一個紅臉兒,終歸是十萬兩銀子崇禎嫌少罷了,想多要,直說就是,搞的什麼彎彎繞,楊波頓時皺起了眉頭。
左文燦見狀,冷言道:“楊波,我等身爲臣子,當知爲皇上和朝廷效命,那是天大的榮耀,你區區一介草民,難道還想跟皇上討價還價不成?”
楊波冷笑一聲,霍地震振衣而起,正欲開口。
“左大人,你就不要再出言相激了,呵呵...”韓贊周打起了哈哈,左文燦立刻向韓贊周躬躬身,閉嘴不言。
韓贊周又道:“楊三,左大人不過是隨口說說,皇爺的意思,只有咱家知曉,你快坐下,有話慢慢說。”
韓贊周熟知楊波的脾性,惹急了,他真有可能站起來就走,把他們晾在一邊,那可就不好玩兒了。
楊波冷眼看着左文燦,眼神裏都是鄙夷,紅白兩道,就你們會演,老子也來擺個譜,來呀,都來飆演技。
“楊三,你的家底,咱家可是知曉的,咱家也不跟你繞彎子,十萬太少了,皇爺斷然不肯爲區區十萬兩銀子,爲你一人開特例,二十萬還差不多,也能讓咱皇爺和皇后有些興致,不然,咱家把話擺明了,你就當咱家沒來沈家堡一趟。”
韓贊周神色頗爲嚴肅,說完便直直地盯住楊波,倒是想看看楊波如何表態。
韓贊周清了清嗓子,坐直身體,肅聲道:“楊波,皇上口諭..”
口諭?楊波臉上露出失望之色,弄了半天,崇禎連個聖旨都沒來,就一個口諭,空口無憑,就算真是皇上說的,楊波也不買賬啊。
“楊波,還不快跪下。”左文燦喝道。
楊波不爲所動,韓贊周和左文燦都是便服,未着官服,皇上又是口諭,很不正規嘛,楊波自然不會認真對待。
“既然是口諭,咱們就隨便一點。”楊波乾笑一聲。
一般來說,對待皇上的口諭,到底該行個什麼禮,並沒有成文的規定,不過出於對皇權的恐懼,多數人都是乖乖地跪着。
不過楊波是個怪胎,他執意不肯下跪,韓贊周亦是無奈,只好道:“臨行前,皇上可是有交待,此事不可太過聲張,咱家還是隨便一點,皇上說了,楊波能單槍匹馬,深入紅毛番的戰船,生擒賊首,可見其智勇雙全,膽識過人,着楊波操練鄉兵,保一方海防。”
“操練鄉兵?這是個什麼官兒?”楊波一臉的茫然。
“鄉兵即是團練兵,又稱民團,唐宋時期,每逢戰亂,民團亦是大行其道,現時我煌煌大明,邊遠省份戰亂紛起,頗多叛匪,官軍也有管不到的地方,地方上的豪門士紳,主動拉起隊伍,設立民團的事也時有耳聞,都是爲保家安民,也算爲朝廷出力,各戶皆出壯丁,平事訓練,有事出戰,設團總一名,我猜你楊波便是個團總了。”左文燦臉上似笑非笑,頗有譏諷的意味。
韓贊周心裏也頗爲忐忑,不知道楊波會如何看待這個所謂的團總一職。
他心裏清楚,這個頭街不過是皇爺弄出來,支應一下楊波的,不是說皇爺不願意給楊波一個正式的頭街,那樣的話,至少要通過兵部,還要知會地方官府和淮安衛所吧,那就瞞不住了,讓朝堂上的文武大臣知道了,不定生出什麼是非。
所謂民團,在後世就是民兵,屬於地方的準軍事組織,唐代就已經出現,宋元時期亦有之,滿清一朝,更爲普遍,又被稱爲團練,曾國藩就做過團練大臣,他一手創辦的湘兵,就屬於團練兵,悍勇無比,戰力驚人,剿滅了氣勢如虹的太平軍,爲滿清立下赫赫戰功,曾國藩也成爲晚清的一代名臣。
但在有明一代,至少現在,類似民團這樣的準軍事組織,楊波卻是極少耳聞,原因不明,楊波猜測可能與明朝獨特的衛所兵制有關。
衛所兵和平時期,也要墾田,時間一長,便只會種地了,大明的官軍本就是一幫只會耕田種地的農夫,何苦費事另外再找一批?
楊波也不是個傻子,心裏明白,這是崇禎皇帝在糊弄他呢。
要銀子倒是挺來勁,二十萬兩?銀子倒是給得起,石廟的出產都是壟斷產品,大不了提價便是。
但憑什麼啊?就憑你皇上這麼糊弄於我?
要說,崇禎還真是破例了,他要在沈家堡這個彈丸之地,設置市舶司,調左文燦到沈家堡任市舶司提舉,這可是個從五品的官兒,左文燦從知州的位置上調過來,算平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