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道:“沒錯,你稱呼地藏爲師尊,葉秋毫爲師父。有時候聽起來還有點怪怪的。”
鐘不恤笑道:“地藏門下,都稱他爲師尊。因爲在紫霄,他是難得的幾個宗派都視爲自己人的絕頂高手。本來十殿閻君脫離紫霄之後,他可以在佛宗養尊處優的,但卻偏要繼續爲鬼宗操勞。你就看他二十年堅持爲小殭屍誦經就可以看出他的人品了。”
我苦笑道:“但他二十年都不曾阻止過石毅爲惡。這可有點說不過去了。”
“他就是個老好人,除了法力高深莫測之外,幾乎完全沒有什麼出衆之處。所以在神宗不斷打壓之下,十殿閻君離開紫霄。他既留不住這些徒弟,也罩不住他們。”
說到這裏鐘不恤嘆了口氣,又道:“但是葉秋毫完全不同。他要手段有手段,要計謀有計謀。只要他願意,攪動天下風雲不過一念之間。”
我點頭表示同意。
“但就是因爲這樣,我對於他的所作所爲始終無法完全信任。因爲他的決斷,已經超過我的控制範圍。換句話說,他就是真的把我賣了,說不定我還在給他數錢呢。”
我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十殿閻君信任他,是因爲曾經並肩戰鬥過,說不定也是因爲反正搞不過他就只能相信他了。但我卻另有原因對他無法那麼信任。”
我奇道:“什麼原因”
“你剛纔在不恤的試煉境界裏,看到過我爸和狄開的父親吧那是十年前我的記憶。當時葉秋毫讓我父親狙擊葉天君拖延時間等他趕到。於是我爸和狄叔趕赴洪荒,聯袂出擊。那時我的家傳術法已經略有小成,趁我爸不注意,使了個小把戲跟着他們到了洪荒。”
鐘不恤心情似乎有些激動,縱躍之時的力量越使越大,我勉力跟上,道:“原來那時你也在戰場。那葉天君沒有發現你嗎”
“葉天君根本就不在乎有多少人。其實當時去的不止他們兩個,但那些s級的高手甚至擋不住葉天君氣息的威壓。跑的跑藏的藏,難看至極。只有我父親和狄叔毫不退縮,終於在葉秋毫趕來前,沒讓他與異界軍團匯合。當時我被葉天君的氣息壓在地上爬不起來。只能看着我父親他們的血一滴滴地流乾。”
“你不信任葉秋毫,是因爲他讓你父親送死”
鐘不恤搖頭道:“男兒戰沙場,本來就是我爸的作風。但是葉秋毫趕到時,甚至沒有看他們一眼。就和葉天君進入了決戰的結界。雖然我父親毫不怪他,在發現我了之後還囑咐我要拜他爲師。但我不知道,我父親、狄叔、武嚴羅、我、狄開、甚至是你,在他眼裏到底算什麼。由此我不由自主地害怕,如果我下錯決定,不但對不起師尊,也對不起我自己。”
我想起葉秋毫那聲輕輕的嘆息,不禁嘆道:“也許你可以多給他些信任。”
“所以我要到這裏來,尋找答案。雖然理智告訴我,應該站在師父這邊,但他的目的是什麼他又會做到哪一步,會犧牲多少人我必須有個說法。”
“這裏有你要的答案嗎”
“有,當年葉秋毫就是在這裏讓奪冥認主的。神器認主,都會有靈魂契約。而神器主人的功法記憶,會留在神器中。而感情記憶,便會同步保存在器陵之中,器主死後,神器歸位,會慢慢消化這些感情。換句話說,神器只有瞭解持有者的一切,纔會放心認主。而神器之主的感情,則會在他死後,影響到神器對下一個器主的選擇。”
我道:“同步保存那不是有很多不方便讓人知道的情感細節你這麼去看似乎不太好吧。”
“說來也是奇怪,神器對男女之間的感情似乎不會記憶。我就是想看也看不到。”
“你就吹牛吧,什麼都是你說了算啊。真要看見了你準備怎麼辦”
鐘不恤苦笑道:“我也不想窺探別人,但是我師父太過神祕。你也看見了,他幾乎已經制作出了規則道具你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嗎而且,還有那麼多他沒有拿出來的家底。他越是厲害,我就越是心裏沒底。所以纔會出此下策。其實我只想知道他的感情到底是什麼原則,他怎麼看待人、怎麼看待異人,怎麼看待神聖仙佛、妖魔鬼怪,怎麼看待這個社會。如果他的感情我能認可,我不在乎他拿我當炮灰。”
鐘不恤道:“那就要靠這件寶貝了。”他拿出建木枝幹晃了晃,道:“只要用我們鍾家的祕法,加上師父自身的法力。我相信能把它變成鑰匙,進入器陵。”
“你不怕損壞了這東西還有,你怎麼認得路”
“沒事,損壞不了。師父用奪冥功法給我療傷,現在我能感應到奪冥的器陵。”
我見實在無法阻止他,只好嘆了口氣跟在後面。
我們不斷向着斜下方移動,越走越深。但說來也奇怪,明明岩石已經完全罩住了頭頂。但山崖深處依然有微弱的光線讓我們能夠看清周遭的環境。
大概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們終於到了谷底。四周一片死寂,別說厲鬼,連一個魂魄也看不到。
鐘不恤指着前面一個石臺,道:“我們到了”
我不可置信道:“就這麼容易就找到了是真的嗎”
“應該沒錯,你沒見這裏連厲鬼都不敢來嗎本來器陵就是公開的,只不過能進去的幾乎沒有罷了。”
他縱身跳上石臺,石臺上是一泓清光。
鐘不恤看看我,我聳了聳肩,道:“我八成進不去,你要看見了什麼回來跟我說一聲。”
他拿出建木枝幹,比劃了幾下,對着那一泓波光就要刺下去。
棍尖離那波光只有零點
零一公分的時候停住了。
鐘不恤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嘆了口氣,道:“葉秋毫讓我不要妨礙你另生枝節,估計已經猜到現在的情況了,你不用糾結,這也算不得窺探。你放手做吧。”
半晌之後。
葉秋毫坐在石臺邊緣,歉然道:“對不起,讓你跟我跑了那麼遠,還浪費了不少時間。但我實在下不去手。”
我笑道:“你真的是因爲有道德潔癖,不願窺探他的才下不去手的嗎不見得吧,你是在生你自己的氣。因爲你的判斷竟然動搖到要依靠這種方法來證實。”
鐘不恤站起身子,道:“你真的可以當心理醫生了。時間不多了,咱們走吧。我知道怎麼做了。”
雖然這個插曲並沒有令人激動的祕密被揭曉,但我覺得,它對我和鐘不恤來說,都十分的重要。
鐘不恤解開了心結。似乎也已經下定了決心。
而我,則同樣明白了一件事。當你無法求證答案的時候,相信自己的判斷並且敢於去做的,纔是真正的智者。
我沒有埋怨鐘不恤,而是陪着他,開始一路向上,去尋找那顆“褐鬼之石”。
走了沒有多遠,鐘不恤忽然頓住腳步,貼身在一出突出的石崖邊上。伸手將我拉在一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一瞬間,他身上那凌厲無儔的煞氣竟然奇蹟般的消失了。
一個黑影飄飄蕩蕩地從谷下順着山壁跟了上來。到了近前,卻不再移動。似乎是四下觀望了一下,忽然出聲道:“兩位請出來見個面吧,對了,請不要放出煞氣。我身體不好,受不了。”
鐘不恤哼了一聲,道:“你是誰跟着我們做什麼”
那黑影循聲飄了過來,在一塊比我們所在略低的岩石上站定,道:“我是奪冥的器奴。剛纔那位充滿煞氣的小夥子是誰是葉秋毫派你們來的麼”
我找了個岩石坐下,道:“你先告訴我,你在成爲器奴前,是什麼人還有,你剛纔在器陵爲什麼不出現你跟着我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吾生前本是虎賁中郎將,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因忠勇有加,受到神器青睞,特許護持神器哎呦,你幹什麼”
鐘不恤的煞氣竟然化作一縷細煙,纏繞在他脖頸之上。微微用力,他便哎呦哎喲地叫了起來。
我看着他打着啫喱的分頭,苦笑道:“你是在哪位託尼老師手下做的頭還忠勇有加,還虎賁中郎。告訴你,我們現在很忙,沒時間跟你逗咳嗽。你看見的這個小夥,就是五行極煞,再不老實,我讓他吃了你當點心”鐘不恤白了我一眼。
那個“器奴”梗着脖子道:“五行極煞了不起啊我告訴你,我是影無常的發小,是異能界的奇葩是奇才。我爲異能界流過血,我爲鬼宗流過汗你要是吃了我,跑肚拉稀的時候別怪我沒有打過招呼”
我和鐘不恤被他雷得外焦裏嫩。互相對望了一眼,都是莫名其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