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不恤還想說什麼,墨眉伸手一攔,道:“令師尊的決意看來是不會更改了,多說無益,你想救他,但他似乎並不想被你救呢。”
慕容嵐笑道:“大師既然說這一切都是天意,又執意要順天意,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雖然我們並不這麼認爲,但口舌之爭無益,晚輩們不才,只能螳臂當車。請大師指教。”
地藏默然道:“勝負如芥子,何必三場。如今老衲求個面子,一場定輸贏如何”
我想起武嚴羅的話“以他的個性,多半會想把事情一人扛下來。藝壓全場,護住鬼道支柱,等鬼道穩定了再逐步修復。”
如今看來,武嚴羅對地藏還真是瞭解,一切的變數彷彿都在葉秋毫他們的意料之中。
只是如今葉秋毫在哪裏呢他要不來,在場所有人加在一起,怕也不是這老和尚的對手。
正想着,地藏忽然向我合十道:“這位施主,你本不是修行之人,何必捲入這神鬼之事天降災厄,只可受,不可違,你去吧。”
我笑道:“我不敢硬說什麼人定勝天,但天裂補天,水淹治水,幾千年都這麼過來了,更何況這次明顯是有人假借天意,意圖製造混亂。我豈能不管忘了告訴大師了,三場定勝負是大家同意了的。我看沒必要更改了。我也要打其中一場。大師多指教啊。”
墨眉一笑,站到我身邊,對地藏做了個“請”的手勢。
江曉餘仰着臉看着地藏,似乎有什麼話一般。嘴巴張了兩下,最終還是躲到我身後去了。只露出小腦袋好奇地看着地藏。
地藏仔細看了江曉餘兩眼,嘆道:“孽障,殺一命救一命,噬母成型。魔道已成。孽海難填。想不到我二十年度化,依舊不能消去你出生的執念。”
艾薇拉的中文大概不支持她理解那一長串一長串的扯淡話。這時才大約明白了過來,道:“神只有一個,他是慈愛的,等待着我們去信奉。你們不是神,不能決定人的命運。”
雖然我非常不感冒這種一神論的調調,但“你們不是神”這句話倒真是說到我心裏了。我笑道:“你們信的那個不也發過大洪水嗎無論是什麼神,如果想用威嚇的手段嚇唬人,那就只有跟他對幹到底了。”
艾薇拉一愣,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是站到我身邊,道:“無關信仰,這次我挺你。”
關婷拉着穆蛩,跑到我跟前,把剛纔提在手裏的箱子子遞給我,道:“不用跟這老糊塗廢話,這是老杜和二樓連夜加班趕製,小凌給你送過來,最後由葉秋毫親手加工完成的寶貝,你就用它對付這拉偏架的”
怪不得老杜昨天頂着熊
貓眼,原來在給我趕製武器呢。想來小凌除了送衣服和道具,就是請葉秋毫幫忙改造武器來的。
我對地藏笑道:“你也看見了,你二十年誦經,卻不及鐘不恤一念出手。這孩子名曉餘,字慈遺。是他母親心甘情願親手成就的。說什麼孽海難填。我也看明白了,你只會抱薪救火,越幫越亂。是非因果,並不是由你說了算的。我勸你還是就此罷手吧。”
地藏嘆道:“剛強乃取禍之根苗,各位,老衲失禮了”
他大袖一揮,我們只覺得天旋地轉,似乎天地都倒轉了過來。身子虛飄飄、沒着沒落的,完全使不上力氣。眼看他正要動手。忽地又停了下來,道:“葉施主麼既然來了,就請出來賜教吧。”
葉秋毫的聲音在頭上響起:“多謝地藏先生將這小傢伙送還給我。不過手段似乎暴躁了一些。小傢伙讓我給他出口氣呢”
我們擡頭看去,葉秋毫的輪椅就那麼憑空懸在天上,口中的“小傢伙”奪冥,正在手中。他半倚半坐,他笑吟吟地看着地藏。
周圍景物又恢復了原樣。何子期在玉扣裏咋舌道:“這老燈真不是喫素的,剛纔那一手,天地倒轉,乾坤重置。要不是小葉趕到,你們可就要糟糕了。”
地藏側坐諦聽,擡頭道:“十年前,你帶走了我一生心血。如今你又想逆天而行嗎”
葉秋毫笑道:“當年無緣,不能一睹地藏萬世一招的風采。每常憶起,深以爲憾。好在如今故人猶在,風采依舊,更勝當年。今日得見,自當虔心求教,方不負十年之思。”
地藏卻不爲所動,看了葉秋毫兩眼,道:“葉施主看上去功力全無,想必受過重傷,如今老衲雖還能勉力奉陪,但奈何浮雲蒼狗,世事無常,竟不能一睹全盛時期的影無常風采,實屬可惜。”
狄開低聲道:“這個老木頭口條倒是蠻利索的,到現在爲止,嘴上虧都一句沒喫。”
我道:“就是太過閉塞了。說的話幾乎句句過時。”
葉秋毫凌空而坐,一隻手正在像玩魔方一樣撥弄着“奪冥”。說也奇怪,那奪冥在他手中,竟似有了生命,不斷變形,不一會兒,竟真的變成了一個十六面體的魔方。葉秋毫信手撥動,那魔方上一陣陣光華流轉。奪人雙目。
何子期在玉扣裏道:“怪不得小葉會造什麼三十六道具。原來他竟然已經能同時控制上千種陣法了。這魔方每一次的撥動,都有上百種搭配變化蘊含在其中。他似乎真氣不足,所以用道具來化時間爲積累。”
葉秋毫笑道:“前輩說的是,當時我眼中只有葉天君,忽略前輩了。今天既然終於有緣相見,又是大家共議的三場定勝負,雖殘弱之軀,也不敢藏拙,自當奉教。”
地藏顯然對葉秋毫這種“刁鑽之徒”缺乏應對的經驗和技巧。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兩人就這麼一個在空中,
一個在地上,從背光處看去,兩人一獸,猶如剪影一般,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魅力。
地藏本來雖然有些勉強,但氣勢已經壓倒了全場。但葉秋毫一到,談笑間,竟將這股壓力掃蕩一空。
地藏畢竟不是胡攪蠻纏的性格,雖然所見有些偏頗,但一代宗師的氣度卻在。這時見葉秋毫步步緊逼,也不再舌辯,仔細打量了一下葉秋毫手中的“奪冥”,讚道:“這般對真氣的控制能力,當真是獨一無二。但可惜真氣太過薄弱。真要動起手來,你不是對手。”
葉秋毫笑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別說我沒提醒你,奪冥本身就像是顆炸彈,我的真氣雖少,但拔掉保險還是沒有問題的。”
地藏沉默半晌,忽道:“葉施主,你會如何處理鬼道”
葉秋毫淡淡地道:“我沒想好,不過我的原則是鬼道目前決不能和陽間重疊。爲此我已經讓鐘不恤見過尺郭了。你還記得他吧”
地藏嘆道:“怎麼能忘世間傳說,尺郭死後化生地藏。卻不知尺郭是尺郭,地藏是地藏。尺郭代代鎮守無字碑,地藏世世逡巡於地獄。都是苦行罷了。”
“如今無字碑已經啓動,如果一會兒鬼道真的無法阻止,那我會毀了這根陰間支柱。”
地藏雙手合十,道:“正是因爲世間到處都是你們這樣膽大妄爲,不敬神佛之人,上天才會借莫爭之手,開鬼道之門,以罰世人。以葉施主的智慧,難道勘不破麼”
雖然很多人都對地藏的操守讚賞有加,但他這毫不掩飾地護短,甚至不惜顛倒黑白的做法,我實在是不能接受。亢聲道:“如果神佛只知道護着自己徒弟,百般開脫自身的罪衍,這樣的神佛,除去便了,你要說膽大妄爲,那不妨打開鬼道試試,看看誰纔是世間的主宰”
地藏也不動氣,合十道:“佛滅千回,不過因果,自會重生。施主只知俗世間有了屠神之力,但不敬神佛,永墮輪迴,屠盡神佛,又能如何”
我都氣得笑了:“現在是你要打開鬼道,禍害一方。被你一說,你倒成了被屠戮的受害者了”
葉秋毫微微一笑,衝我擺了擺手,扭頭對地藏道:“那依着大師,該當如何”
“自省自查,皈依向善,從天命,結善緣。自會修得因果,不墜地獄。”
狄開忍不住道:“就是說你徒弟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造成的後果都由別人自省自查,跟他毫無關係唄。真不知道你是心長歪了還是長黑了。這話也說得出來”
玉扣中何子期也冷笑道:“十年不見,這些自詡正宗的傢伙們還是這麼噁心。既想又想。簡直難以理喻。”
葉秋毫也不理他們,自對地藏笑道:“你我所見不同,那可如何是好”
地藏默然片刻,道:“陰司亦是天道,天道不可毀,亦不可違。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所有種種因果,老衲自願一己承擔。還望葉施主成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