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種對時間和空間遲鈍了的感受。
手機三天兩頭斷了信號、手錶也停止工作，這讓我對時間的感受麻木了很多。
在沈家的時候，還能聽到晨鐘暮鼓，來運行一日的作息；在我家，那敲鑼打鼓的小鬧鐘則提醒我家裏人一天生活的開始。
可是離開這兩個地方後，時間都是亂的。
江起雲的黃泉法陣應該是用來“接引”亡靈的，我以前見過一次，黃泉法陣消失後，這度假山莊周圍一絲兒鬼氣都感受不到了。
招魂簽上顯示的信息在不遠，但開車過去找肯定有耽誤時間，我只好將信息寫下來，從度假山莊出來後，我們開車走了很遠，在一處加油站挨個打電話。
先通知了宋薇，讓她聯繫常靜的家屬，或者索性直接報警，這裏要處理的人還挺多。
之後打電話去沈家，讓沈家總管安排兩個弟子到招魂簽上顯示的地點去看看怎麼回事，跟沈家總管說話的時候，我才知道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之前那個會議明天就要開了。
我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了，我哥不放心我自己去搭乘高鐵，索性也不回家了，直接開長途將我送到了同省的另一個城市。
這個城市在全國都比較有名，經濟發達，人口衆多，到處都是高樓大廈。
一般來說這種跟信仰有關係的會議都是放在帝都，但畢竟信仰有地域差異，東西南北都要安排一下，顯示公平公正。
以前我只知道圈裏流派多如繁星，而且各有活動範圍，還以爲各門各派各家各族派出來的都是高人長輩。
後來開會開得多了，才知道高人長輩根本不屑參加這些俗世，除非是國家級別那種會議——比如XX協商大會，一般的各省各處的會議，也就是派出一些輩分比較高的族人、弟子。
而這些族人、弟子，都算得上是各自家族流派的精英分子。
精英相見……不知道怎麼形容。
反正表面和諧，暗地裏誰也不怎麼服誰。
我有時候都想派沈青蕊來算了，她適合這種需要趾高氣揚的場所。
但我不能，我的年紀小、屬於“後輩”，偏偏林言歡還給弄了一個國家的“特殊顧問”這樣的虛銜。
……也不能說虛銜，畢竟特殊顧問的“津貼”一直拿着的，錢雖少，但是有責任，必須要兢兢業業。
我要是不來，圈內其他道友就會說我心高氣傲、不懂尊敬長輩云云。
再加上現在林言歡還在我家出事兒，這一兩個月過得度日如年，很多人都表面客氣，私下卻冷嘲熱諷的等着看熱鬧。
雖然都是修行的人……但現在這個社會，修行的人也是一個社會人，心思複雜、情緒萬千。
會場一般都在很低調樸素的地方，大多數時候是租用一個城市邊緣的小山莊。
畢竟不能光明正大的宣揚“封建迷信”，還是要愛國愛黨愛家。
我是來得最晚的一批，當地負責的祕書長一看到我和我哥，就雙手交握，放在自己微微有點凸出的小腹下面，撇着嘴，一臉不爽的表情說道：“兩位道友真是踩着點來啊？就那麼不願意提前一天來，跟我們衆位道友閒話家常、交流交流？”
所以他跟我們說話比較隨和，不帶惡意的懟兩下。
我哥笑嘻嘻的說道：“這不是有您交流麼？您跟其他道友交流了、再來跟我們交流，一樣的。”
祕書長姓周，平時稱他爲周道長，他留着兩撇小鬍子、麪皮白胖，看起來很和善沉穩，其實性格很活潑。
周道長看我哥一眼，撇嘴道：“你慕家小爺更難見一面，想找你交流更難，閒話少說吧……最近異事頻頻，等會兒慕姑娘可得說說這事兒，衆位道友都覺得慕姑娘知道內幕消息，都覺得是不是在瞞着圈內人。”
我暗暗嘆口氣，點頭道：“知道了，等會兒發言的時候我會做個說明……”
“我說話比較直，但並沒有冒犯之意，比那些內心懷着彎七八拐心思、表面說着漂亮話的人靠譜多了，您二位不要跟我計較就好……這邊請，在主樓的三樓大會議廳。”周道長朝我們一擡手。
我哥平時是不會出席這種場面的，因爲慕家雖然也算是圈內人，但慕家是淘沙起家的，而且主要是做陰物生意，不是驅邪伏魔的名門正派，這些世家大派們看不上。
所以就算有些私下的碰頭會邀請慕家，但官面上的會議是不邀請的。
我哥樂得清閒，求之不得，他不跟我去大會議室，去後面的小會議廳裏睡覺去了。
小會議廳跟大會議室連着的，打開一扇門，他躺在沙發上就能聽到我們說什麼——因爲人多要用麥說話。
這算是圈內人的定期交流溝通會議，沒什麼意外的話，半年一次，沒有嚴格的僧道俗之分。
所以看到幾位光頭和身邊挽着髮髻的道長聊天很正常。
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在辯法，走近了一聽就是——
“XX大師，聽說你們寺院在招聘和尚？”
“嗯，香客繁多，人少了服務不到位，對不起施主們的信任啊……”
“我看到你們的招聘了，五官端正性格溫和、會念幾部經的小和尚就月薪兩萬，能做法事的大和尚月薪八萬……這待遇還招不到人？”
“阿彌陀佛，現在太平盛世、施主們的信仰需求增多，和尚不夠用啊……而且，招搖撞騙的人多，真有佛緣的人少，來應聘的人多，可是我們滿意的人太少了……”
……真有錢啊，我們沈家那個道觀還都是弟子們半工半免費的打理呢。
這麼高的工資，真不是隨便什麼山門都開得起的。
我一邊感慨，一邊稽首朝一些表面上比較友好的人打招呼，因爲是圈內的碰頭交流會，所以僧道俗沒有分開，而是比較隨意的穿插着坐在一起。
一些大門大派、名門世家派來的人自然有姓名，坐在圓形大桌子的第一圈，其他人就在後面找位置坐下就行。
我的名牌被安排在圓桌靠左邊的位置，這也算是給我很高的待遇了，畢竟圈內是講究師承輩分的。
我低調的入座，看到身旁一個熟悉的光頭大和尚起手閉目、雙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一臉淡然的“打坐”。
這傢伙……裝得還挺像，明明在打瞌睡，都能做出這麼高大上的表情！